第9节

    “嘿！这话就好笑了。秦怡彤自己的口粮，她想给谁就给谁，难不成你们还想要明抢不成？”说起来，孟春娇还真就不相信秦建邦一家子的人品了。这才会在秦怡彤做出分口粮这个决定之后，没有反对。

    不然，万一秦怡彤前脚领了口粮，下一刻就被秦建邦一家子强行抢走了可怎么办？

    至于秦建邦方才的话，孟春娇一个字也不相信。

    早干嘛去了？秦建邦一家人真要有将秦怡香那份口粮送给她家的打算，刚刚就不会让秦怡香大吵大闹。

    哦不对，应该说，秦家人今天就不会让秦怡香出现在这里。反正都是要送给他们家的口粮，直接一句话就行了。秦怡香还乐颠颠来排什么队？吃饱了撑的吗？

    第15章

    也是孟春娇嘴快，她这么一说，确实是帮秦怡彤出了头没错。可同时，也给了秦怡香继续胡搅蛮缠的借口和理由。

    “好啊！我就说我今年的口粮怎么会白白少了一半。搞了半天，是你们一家子搞的鬼。”不再冲着秦怡彤开炮，秦怡香直接就将矛头对准了孟春娇，“你们家是不是太无耻了点？仗着你爸是村支书，你就敢克扣我的口粮？私吞我的粮食？”

    秦怡香这番话就很是厉害了。跟之前指责秦怡彤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秦怡香这是直接剑指孟大治这位村支书。连带，将定下册子上粮食分配的所有村干部都脱下了水。只不过比起其他村干部，被秦怡香公然叫嚷的，只有孟大治一人而已。

    “秦怡香！”这一下，不等孟春娇出言反驳，秦怡彤就一拍桌子，涨红了脸辩解道，“你少信口雌黄，搬弄是非。我是没打算将今年的口粮留下来，那又怎样？孟支书一家救了我的命，我难道不能拿点粮食报答他们？更何况，我的口粮到底有多少，咱们村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是不是非要我将留给你的这一半粮食也要回来？”

    “你敢！”对上秦怡彤，秦怡香是半分也不怕的。这么多年，她习惯了对着秦怡彤发号施令，肆意欺压。此刻突然被秦怡彤怒目相对，秦怡香也是气焰高涨，瞬间就更有干劲了，“秦怡彤你可别忘了，你这几年都是靠谁养大的。要不是我爸妈觉得你可怜，施舍你一口饭吃，你早就饿死了，还能活到现在，站在这里狼心狗肺？”

    “到底是谁狼心狗屁，难道大伯一家自己心里没数吗？”秦怡彤一直都在等这么个时机，却始终没能等到。

    此刻托秦怡香的福，秦怡彤陡然间就红了眼圈，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当初大伯和大伯母求我爸妈，让我代替堂姐跟来下乡的时候，明明承诺过，会将我当亲生女儿疼的。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大伯和大伯母是怎样虐待我的，还需要我当面跟大伯和大伯母对峙吗？”

    “秦怡彤你……”秦怡香刚想叫骂秦怡彤少装腔作势，就被周雪华拉住了。

    “行了，都闭嘴，少说两句。”周雪华是得了秦建邦的授意，才站出来拦阻的。否则，她巴不得秦怡彤被秦怡香骂的抬不起头来见人。

    偏生，每次秦怡彤一提当初的事情，周雪华就没办法不心虚。乃至只消秦建邦一个眼神，周雪华就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圆场。

    周雪华的训斥，表面看来是冲着秦怡香去的。可她的眼神，却是望着秦怡彤，满满都是警告和威吓。

    秦怡彤很清楚，以秦建邦要面子的德行，是肯定不愿意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开当初的真相。然而，她铺垫了这么久，又有了孟大治一家的帮忙，秦怡彤不再是孤军奋战，也不怕彻底将秦建邦一家得罪干净。

    是以，秦怡彤非但没有顺着周雪华所想的闭嘴，反而还一手捂脸，越发泣不成声：“大伯、大伯母，我……我想……想回家……我想……我自己的……爸妈……了……”

    一看秦怡彤这架势，秦建邦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转为铁青。

    再去看周遭乡亲们的脸色，秦建邦皱了皱眉，看向秦怡彤的眼神犹如利刃，嗖嗖的射着冷刀。

    秦怡彤自然是无所谓被不被秦建邦仇视的。反正她遮着脸呢，也看不到。

    不过，秦怡彤的耳力不错，非常清楚的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唏嘘和同情声音：

    “哎，也是可怜的孩子。”

    “秦家来咱们村也有八年了吧？那时候怡彤还是个小姑娘呢！”

    “这么小就被逼着离开亲爸亲妈，当长辈的也真够心狠的。”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怡彤丫头也算得上是她大伯一家的恩人了吧！怎么转眼就变成仇人了？”

    “还不是她大伯一家恩将仇报，把人家闺女骗来乡下吃苦不说，还可劲虐待人家闺女？”

    “要是丫头的亲爸亲妈知道自家女儿在大伯家里过的是这样的苦日子，只怕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换女儿的吧！”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很多，落在秦怡彤耳朵里的也不少。不过，提到她亲爸亲妈的态度，秦怡彤忍不住就勾起嘴角，苦笑不已。

    如若她亲爸亲妈真的有想过她这个亲生女儿，前世她也不至于过的那么凄惨了。在她亲爸亲妈的心里，她那位堂姐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呢！而她，不过是早已经被送出去的陌生人罢了。

    “都在闹腾什么呢？”王良也是过来领口粮的。虽然他从来不上工，但是他光给村里乡亲治病，就足够一人份的口粮了。这一点，全村乡亲都是公认的，没有一人提出过异议。

    而王良跟乡亲们最大的不同，是他对口粮其实没有太大的欲望。就如同今天本该是领口粮的日子，他却不曾想过早起来排队。此刻过来，已经是最后一人了。

    王良自己是不着急的，所以他一路走得缓慢又从容。直到，走到近处，听到了吵闹声。同时，也听到了秦怡彤的委屈哭诉。

    之前王良就对秦怡彤很是同情。现下秦怡彤是他的徒弟，王良就更要护着了。

    于是，没有半点犹豫，王良直接走到了排队的最前面。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不领口粮了？”

    正常来说，发口粮的人是秦怡彤，王良问责的对象也应该是秦怡彤才对。但是偏偏，王良冷眼看向的是挡在最前面的秦怡香，态度和立场皆是毋庸置疑的明显。

    秦怡香其实是有些怕王良的。一是因为王良的知青身份，跟村里的其他乡亲不一样。二则是因为王良是医生、清泉村唯一的医生。秦怡香很清楚，如若她敢得罪王良，以后就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就连秦建邦，在看到王良出现之后，也不得不站出来了：“王良医生，都是误会。”

    “误会？上次我就说过，你们一家人的人品和品行都不及格。今天更是厉害。你们直接就当着全村乡亲的面，欺负我徒弟没亲爸亲妈撑腰是不是？”王良的声音很冷，语气听不出太大起伏，可绵里藏针的功底委实高深，“好，就算你们一家子厉害，但也别耽误其他乡亲领口粮啊！大家伙辛辛苦苦的出工干活，为的不就是填饱肚子？好不容易能够领到口粮了，本来该是高兴地事，被你们这么一搅和，不知道多少乡亲又得饿着肚子排队干等好半天了。”

    伴随着王良话音落地，一干忙着看热闹的乡亲们立刻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开始不满的叫喊：

    “秦家的，你们到底领不领口粮？不领就站一边去。我们可都还没吃早饭呢！”

    “就是说啊！我们都等好久了。你们到底让不让开？”

    “口粮都是记在册子上的，怎么可能弄错？你们自己不干活，还想多领口粮？做梦！”

    ……

    本来大家就因着秦怡彤的哭泣转变了立场。有了在大家心中很有地位和威信的王良出现，就更加坚定站在了秦怡彤这一边。

    一时间，秦建邦一家变成了众人憎恶的对象。众向讨伐，毫不留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怡彤一擦眼泪，红着眼圈朝着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耽误众位乡亲领口粮了。我这就继续给大家发放口粮，还请大家多多配合，谢谢了。”

    对比秦建邦一家的作为，再看看柔弱无助的秦怡彤，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这一次，就连秦怡香，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了乡亲们爆发出对他们一家人更大的不满，只差没有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

    而排在秦怡香后面的那位胖婶子，就更加直接了。一把推开秦怡香，不耐烦的喊道：“你不领就靠边站，别碍着我领我的口粮啊！”

    猝不及防被推开，秦怡香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身体，张张嘴想要辩解，却见那位胖婶子格外温和的冲秦怡彤笑道：“怡彤丫头不用道歉，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慢慢来，没事，婶子不急。”

    狗屁！不急你还把我推开？秦怡香差点就忍不住骂出口了。

    但是，到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般情况下，秦怡香是不敢得罪当地乡亲的。

    清泉村别的不怎么样，可就有一点，是出了名的。那就是：爱抱团。

    这个“抱团”，特指他们自己村乡亲的互帮互助。换了如秦建邦一家这样的知青，就很难融入其内了。

    也是以，此刻就算秦怡香再窝火，真碰上胖婶子这样的硬茬，她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胖婶子可不管秦怡香是怎样的心情。她就觉得秦怡彤这丫头是真的可怜。也是以，跟秦怡彤说话的时候，她别提多温和了。

    做戏做到底。此时此刻的秦怡彤，也是真的很软绵，一边登记一边格外真诚的再三道歉：“婶子稍等，马上就好。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眼瞅着秦怡彤不费吹灰之力的又狂刷了一波好感，秦怡香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又在装可怜！秦怡彤居然玩苦rou计、打感情牌！真是不要脸！

    第16章

    不管秦怡香如何在心里咒骂秦怡彤，今天这场仗，秦怡彤再度赢的漂漂亮亮，根本没有给秦建邦一家人留下更多发挥的余地。

    秦怡香是不甘心的。她还想继续冲上去揭穿秦怡彤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知道秦怡彤根本就是装的。

    然而，排队等着领口粮的乡亲们都没再冷眼旁观，各个都急哄哄吵着要领口粮，直接将秦怡香挤在了队伍之外，根本不让秦怡香接近秦怡彤。

    眼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乡亲争相凑到秦怡彤面前登记领粮，秦怡香气红了眼，却是无可奈何。

    她再厉害，也不能跟整个村的乡亲作对啊！说到底，还是秦怡彤太阴险，简直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跟秦怡香同样窝火的，还有秦建邦和周雪华四人。

    当然，他们倒也没有像秦怡香那般，一下子就认清楚秦怡彤的真面目。只是觉得被秦怡彤这么一闹，全村乡亲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弄得他们以后更加面上无光了。

    如此一琢磨，秦建邦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开始很认真的考虑，不再等到孟家人将秦怡彤赶出来，要不要尽快将秦怡彤再弄回他们家……

    周雪华可不管其他的，她就知道秦怡彤抢他们家口粮了。

    要知道在以前，不光秦怡香能领到一份完整的口粮，就是秦怡彤的口粮也归她收着的。

    可是现在呢？不但秦怡彤的口粮看不到，就是秦怡香的，也必须分出一半走。只是想想，周雪华就无法接受。

    然而，再是恼怒，他们也不敢明抢。更何况孟大治在盛怒之下还发了话，要是他们再有意见，现下说好分给秦怡香的那一半口粮，也不分了，都归秦怡彤！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更别说还是口粮。周雪华二话不说，连忙抢着将那一半口粮夺了过来。生怕再晚一步，孟大治就真的不分给他们家了。

    得了应得的口粮，秦建邦带着两个儿子扛着粮食先行回家。而周雪华，则拉着秦怡香跑到一旁的大槐树下蹲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瞅着秦怡彤。

    谁知道孟春娇方才说的是不是在骗他们？要是他们这一走，待会秦怡彤又领到口粮了，他们可不亏死？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留到最后，坚决要将秦怡彤的口粮再给抢过来。

    秦怡彤没有理会周雪华和秦怡香的蹲守。孟春娇方才的话，也确实是真的，没有撒谎。只不过，她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孟家收下她那一半口粮的。

    其实在今天拿到册子之前，秦怡彤也不知道村里打算将秦怡香的那一半口粮归到她的头上来。毕竟分粮是大事，哪怕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孟大治也并不会随随便便就透露口风。

    秦怡彤做出分口粮的决定，则是一早就想好的。就连借口也很是正当：如若孟家人不收，肯定会被她大伯一家抢走。

    尽管徐秀梅和孟春娇都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再度发生。可秦怡彤还是坚持，倘若孟家不肯收下她的口粮，她就没脸继续在孟家住下去……

    最终，好不容易，孟家人才终于勉强答应了此事。

    而这场堪称拉锯战的争论，就发生在今天早上。在此之前，秦怡彤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故而，秦怡彤可以保证的是，册子上的名单跟她要将口粮给孟家一事完全无关，也绝对不是秦怡香所想的她跟孟家人勾结私吞秦怡香的口粮。时间对不上，孟家人也绝对没有秦怡香所想的那般贪婪。

    反之，秦怡香的话才是活脱脱的诽谤，合该遭人唾弃。

    好在，孟大治这位村支书是真的很有威信。村里一众乡亲别的不信，对孟大治的人品也是不存在任何质疑的。更别提即便秦怡彤真的将口粮交给了孟家，在大家看来，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这年头，谁家敢收留外人在自家住啊？这段时日，孟家可是白吃白喝的养着秦怡彤，还花钱给秦怡彤看病买药呢！

    做人做到孟支书这般，简直是真正的良心村支书，值得所有乡亲敬重的。

    两相对比之下，秦怡香的那些话，就是栽赃和诽谤，很让大家不齿了。

    当谁不知道秦建邦一家人对秦怡彤的迫害？信不信只要秦怡彤这个苦主真的闹起来，他们完全有理由拉秦建邦一家人游村批斗的！

    秦建邦是聪明人。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他才早早带着两个儿子脱身了。至于周雪华和秦怡香，他也有叮嘱两人不要太过，见势不好就立刻回家。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白白放弃村里分给秦怡彤的那点口粮。所以，才心存侥幸，想要冒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