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夏妍声音更是低了下来，“封御医说他需要身边有人跟着帮忙，因此奴婢就让她跟着了。“ 林苏点了下头，松开了夏妍的手，道：“你做的很对，去一旁歇着吧，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们所能管得了。” 夏妍点了下头，退到了一边，拎起了茶壶给林苏手中的杯子里面添了些水，然后才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奴婢回去那些吃食来，主子现在的情况，还是经不得饿的。” 林苏摇头，“算了，这个时候我也没有胃口。” 这个时候，周淑娴轻轻敲了一下她面前的石桌，示意林苏和李茉姗过去。这样分别落座在亭子三个角落的女人才算是聚积在了周淑娴的身边。 “整件事情，本宫已经问了个明白。向来林良人应该是不小心失足落入水池之中，池水呛入了肺中而亡。”周淑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冰冷的目光在林苏和李茉姗略微徘徊，然后就接着道：“这些事情自然有皇宫之中的侍卫去处理，你们两个怀有皇上的子嗣，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夜里露水浓重，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着吧。” 林苏低头，看也不看四周一眼，就低声应了下来，和李茉姗两个人先后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这个亭子。 等回到了扶柳殿中，早已经得信儿的欣芮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香薰，还有一套新的衣服。和春燕伺候着林苏沐浴更衣，又服侍着她躺下，欣芮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只留下春燕一个人守在林苏的左右。 林苏这个时候根本就睡不着，整个脑子里面盘旋的都是之前看到的景象，黝黑的、深不见底的湖水中飘着一具浮尸……白色的衣衫随着水而微微晃动着，而那垂散下来的黑发中带着红色的丝带，还有那惨白的肤色……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是发冷的。 “春燕……”她低声叫了一声，“给我再拿一条被子，另外，汤婆子也备上，我冷。” “是的，主子。”春燕连忙起身，打开了衣柜，从下面拿出了准备好的冬天的被子，给林苏裹上，然后才低声道：“汤婆子奴婢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过会儿就拿过来。” 说罢，她担心的看了林苏一眼，才低声道：“主子，是不是请御医过来给主子把把脉。”她停顿了一下，“主子之前受了惊吓，又在外面吹了冷风，万一身子不适，还是先请御医过来看看吧。毕竟，主子有了身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林苏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低声问道：“秋晏回来了吗？” “好像之前回来了。”春燕低声回了一句，“主子要见她？” 林苏轻轻摇了摇头，道：“让夏妍去御医院请御医，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春燕点了下头，接过了欣芮送过来的汤婆子，然后才吩咐她去找夏妍，让夏妍去一趟御医院。 欣芮点了下头，低声问道：“是不是主子身子不适？” 春燕点了下头，道：“去找夏妍，让她去御医院请御医，你去厨房，找林嬷嬷让她熬一份姜汤给主子驱寒。” 说罢，她才拿来了汤婆子回来给林苏取暖。 等到捧着汤婆子，林苏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抬头看着春燕一眼，然后才低声道：“死的那个是林依依，对不对？” “是的，主子。”春燕低声回答，“之前夏妍去打探过消息，死的人确实是林良人。而且，听说之前晚宴上的时候，她就没有出现……” 晚宴林依依就没有出现？ 林苏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她记得，似乎在晚宴开始之前，她曾经见过林依依的，那个时候，她似乎是跟…… 微微迟疑了一下，林苏双眼猛然一亮，想到了那个当时惊鸿一瞥，跟林依依在一起的那个人——蓝心！ 130 蓝心（二） 联想到晚宴之前曾经无意中看到林依依和蓝心在一起，林苏心中隐隐有些怀疑，然而她没有任何证据，纵然是怀疑什么却也不会有结果的。 只不过，凭借着这点，林苏相信，有关林依依的死，就算蓝心不是凶手，也绝对是知道些什么的。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屈膝抱着蜷缩起来躺在床上，看着昏黄的烛光微微的摇曳着，直到听到外殿响起了脚步声，这才回过神叫春燕扶她起身。 披上斗篷出了内殿，林苏正好看到夏妍给封旌倒茶，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示意封旌不用多礼，这才坐在了主座的椅子上，同样捧起了一杯热茶暖手。 “贤妃娘娘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是因为受惊吓感染了风寒吗？”封旌接过茶道谢，然后就这么捧在手中抬头看向我，“娘娘似乎忧心忡忡，只怕这样会对身子不好。” “我是有些担心。”听到封旌这么说，林苏竟然毫不掩饰的认同了，然后才低声道：“因为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心中有些担心，半夜还要让封御医来回奔波，真的是让不好意思。” “娘娘客气了。”封旌放下手中的茶杯，回身打开了放在一旁小机上的医药箱，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这是臣应该做的事情。既然娘娘觉得身子不适，那么臣就先给娘娘把一下脉吧。” 说着，他拿出了腕枕走上前，林苏配合的挽起了袖子放在了冰凉的腕枕上面，然后封旌温热的手指就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娘娘的脉象有些凌乱，不过并没有大碍。”半响，他抬头对着林苏露出了一丝笑容，“看起来，娘娘似乎有些心事。” “封御医应该比我清楚才是，这后宫之中，今日发生的事情。”林苏声音中带着一丝伤感和疲惫，“我跟林良人虽然不是很熟悉，可是，她的死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受。” “臣听闻，当时娘娘是第一个发现湖中漂浮着林良人的尸体的。”封旌转身从医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卷起来的布包，一边慢慢打开一边抬头看了林苏一眼，“娘娘当时必然受到了惊吓，臣现在为娘娘施针，让娘娘镇定下来，最起码晚上不会做噩梦，能够安眠。” 林苏挑眉看着封旌那包银针，目光从上面一一划过，突然双眼一凝落在了最后的两根金针上面——具体来说，那金色的东西目前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针，反而是两个金色的小花。 然而，林苏就是知道，其实那是两根金针。而且是两根能够再关键时候救人一命的梅花金针。 这样的金针，前世她曾经见过一次，而使用这样金针的人，是一位老者。那位老者当时救了遇刺之后奄奄一息，生死一线的司钺。 “盛易老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下意识的，林苏就把话给问出了口，然后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只是话说出了口，她也不好再收回，只是略微尴尬的抿了下唇，就又露出了笑容，看着一脸吃惊拿着针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封旌，“被我吓到了？” 封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吐出，这才重新拿好银针在火焰上烫了一下擦干净，手腕微微一抖银针就落入了林苏的额头上。 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不过林苏还是忍不住挑眉看向了封旌。这样的表现，怎么看似乎都跟他平时的表现高出一个档次。林苏怀疑的挑眉看了看封旌，却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一阵阵扎入自己的身体，等到一切结束，这才笑着开口：“看起来，封御医平日里面都有藏拙哦。” 封旌无奈的苦笑着，低声道：“娘娘不要笑话臣了。”微微顿了一下，才又道：“只是，臣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娘娘会知道家师？” “盛易老人吗？”林苏早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借口，因此笑的很自然，没有一点的慌乱，“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盛易老人，只是曾经听人说过盛易老人的故事，说他曾经在水患之后的瘟疫中靠着一手的医术和针灸救了数千的百姓，心中很是感动，所以记下了有关他的点滴。” 说着，林苏的手指向了一旁打开的银针包，那显眼的金色梅花针映着烛火烁烁发光，“我到现在都记得，盛易老人有一手绝技叫做梅花金针。所以之前见着你竟然也有这么两根梅花金针，就脱口而出冒昧的问了你一句。” “原来是这样。”封旌似乎完全接受了林苏的说法，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娘娘说的那次事情，已经是十年前了，当初我还在师傅的身边学艺，亲眼看到过洪水肆虐过之后的人间惨剧。” 他说着微微摇头，“师傅那次确实救了不少的人，不过，不光是因为他高超的医术。还因为，他通过一些渠道，弄到了不少的粮食……” 林苏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直到封旌似乎完全放松下来之后，她才道：“说起来医术，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不知道依照封御医你盛易老人高徒的身份，到底能不能看出，林依依究竟是怎么死的？” 封旌的手微微一僵，然后才又放松了下来。 “就知道贤妃娘娘会问这件事情。”他笑着重新起身，一边帮林苏转动脑袋上的银针，一边低声说：“林良人确实不是失足落水淹死的，而是在死后才被人弃尸到那个池子之中的。” 微微顿了一下，封旌才又接着道：“如果臣预料的不错，只怕那尸首也是被人故意丢在那个池子之中的……” “难道说……”林苏皱起了眉头，脸色愈加难看起来。她本来就是心思通透的人，之前是被林依依的死给惊吓到了，使得心神大乱，不然的话也不会要封旌提醒才意识到这点。 “难道说，那人是故意等着我从那里路过，让我发现的？”说话的时候，她得脑海中又下意识的浮现了蓝心漫不经心微笑的样子，顿时一阵的烦躁。“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想要吓得我小产不成？” “也许，对方是想要陷害……”封旌看了林苏一眼，“难道贤妃娘娘就没有想过，宫中的各位主子都是心思玲珑的人物，自然不会迷惑，可是其他那些人会怎么想呢？” 131 斟酌未来 封旌的话几乎算是直白的提醒林苏了，林苏闻言沉默了片刻，任由封旌调整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银针，重新坐下之后，才道：“林依依，到底是怎么死的？” 封旌端起已经有些凉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向林苏，低声说：“我检查过她的尸身，只怕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她的脖子上有被人用力掐过的痕迹。其他的事情，只怕还是要等提点刑狱司那边派过来的仵作检查之后才能够得出结论。” “别人掐住喉咙活活扼死的？”林苏皱眉，“可是……”她有些迟疑的看了封旌一眼，“晚宴之前我还曾经见过林依依，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人刚刚死去，只怕是不能够在水面上漂浮起来的吧？” 她说着直直的盯着封旌，等待着他的回答。封旌的手猛然一僵，里面的茶水甚至都差点撒了出来。林苏见状，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看起来，封御医是把林苏当成了傻瓜了。” “若真的有人敢把贤妃娘娘当成傻瓜，只怕他本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封旌苦笑，“臣实在是不知道，娘娘自小就养在深闺之中，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看未必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毕竟在关键的时候，可以避免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林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的看着封旌，不愿意就此放过他，“林依依，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对我很重要。” 为什么本来应该平安度过的中秋节家宴到最后的却是以林依依的死亡为结束呢？这样的变化，对于林苏来说，带来的不止再一次亲眼看着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更加重要的是这种意料之外的大事情的发生，让她有种不知所措的害怕感。 本来应该死去的李茉姗好好的活着，甚至有可能会生下一个孩子之后母慈子爱，在后宫之中度过一辈子。而本来应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颇得司钺喜欢的林依依却在刚刚成为良人没多久，就神秘的死在了后宫之中。 这种对未来失去掌控的感觉让林苏重生一来第一次，彻底的害怕起来。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对未来会发生的那些未知的，不受控制的事情的害怕，还有对林依依死的害怕。 到底是什么人杀死了林依依呢？ 最后见到过的跟林依依在一起的蓝心，还是另外有人？ 林苏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面一片的混乱，只期望着能够从封旌这边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然而，封旌只是摇头，拒绝了继续往下说。他提醒林苏注意不要太过于表露对这件事情的关心，不然的会只怕会招来横祸。 林苏有口难言，却也不敢太过于紧逼封旌，只能老老实实的让他施针，等到他离开之后，确实觉得自己有些疲惫想要睡的感觉了，这才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本来林苏以为自己会噩梦连连的，却没有想到，封旌的医术真的得了盛易老人得真传，她一躺下睡着，竟然是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因为之前司钺见着她孕吐的厉害，就一起免了她和李茉姗两个人早起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差事，所以，林苏这次是真正睡到了自然醒。 春燕伺候着林苏穿衣，然后才低声道：“主子的衣服，如今有些紧了，是不是奴婢让冬彦过来，再给主子量一下腰身，重新做一些秋衣和冬衣？” “让她有空过来一趟吧。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如何？”林苏淡淡的应了，许是前一天晚上睡的好的缘故，她心情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平静多了。 更何况，她暗暗的也在安慰自己，纵然是对未来没有一点点的知晓，相信凭着两世的经验，她也是能够应付后宫之中的事情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可能，没有机会退缩了。 吃了早饭，林苏拿起了之前看的一本书，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上面的字句，一边默默在心中斟酌着什么，最终还是抬头叫了守在门口的春燕，让她去请了林嬷嬷以及秋晏一起过来。 春燕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主子，奴婢觉着昨天夜里，封御医说的话还是有理的，这件事情，主子若是不管，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主子越是想要调查出来一些什么的话，只怕真的会让人不得不去想什么，甚至于皇上那边……” 林苏伸手阻止了春燕继续说下去，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才慢慢的转开了眼睛，看向门外那染了一层秋色的景致，低声道：“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件事情，我不说什么，不做什么，就能够避免惹祸上身了吗？” 春燕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林苏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再次吩咐，“去请林嬷嬷和秋晏一起过来吧。” 春燕这才点头应了一声，匆匆出去，竟然是亲自去请了这两个人。 林苏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头，只怕这丫头是觉得自己多嘴了，害怕她生气，所以才躲开了。只是，这样也未免太过于小心了。 她对于手下的丫鬟自然是要求很严的，可是，也不见得就是一个苛刻的主子。这点，长时间跟在她身边的春燕应该最明白的。林苏眼神微微暗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过来了。 怕只怕这丫头是担心她，所以想要事先见着了林嬷嬷，让林嬷嬷来劝她吧？ 林苏想到这里，不由的觉得好笑，却也有些感动。想想，春燕她们四个跟在她身边也有十年了。这些年过来，她们四个也算是尽心尽力，纵然有时候会做错些事情，却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特别是从她嫁给还是信王的司钺之后，她们四个更是克克业业，她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除了自己小心谨慎之外，最重要的也是有着她们四个在方方面面的注意。 只是，转眼十年过去了，最大的春燕，到明年夏天就该满二十了，纵然她想要留她在皇宫之中，只怕也留不了多少年了。 当初，她可是承诺过春燕，在合适的时候，会给她一个良民的身份，让她摆脱贱民能够嫁一个好归宿的。 现在，是不是该跟春燕谈谈这件事情，顺便让她开始慢慢物色今年冬天进宫的那批宫女里面，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132 新线索 胡思乱想着，林苏面前的那本书就再也没有翻过去一页。她手指曲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书的扉页，脑子里面一片的混乱，总觉得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她得时间却不够用。 毕竟离孩子出生也不过只有五六个月了。若是不能够在这之前安排好一切的话，只怕这孩子未来也会因为她得无能而遭遇危险。 想着，林苏的手就慢慢滑下来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上。 而这个时候，春燕站在了门口通传，“主子，林嬷嬷和秋晏已经来了。” 林苏回神，抬眼看了一眼春燕道：“让她们进来吧，你守在门外，注意着那些小丫鬟们。” 春燕点了下头，推开门让林嬷嬷和秋晏一起走了进去，这才又轻轻的带上了门，就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的小丫鬟，微微有些发呆。 之前林嬷嬷的对她说的话似乎还在耳朵旁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