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司钺听着她这话，本来淡淡的脸上，神色才略微柔和了下来。这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变化不大，可是林苏又岂是在座那些女子可比的。 她心中一稳，说起话来就更加顺畅了。 林苏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起身给司钺的茶杯之中续上茶水，这才道：“臣妾知道皇上近来这些日子里面，都在为着北方的雪灾和数万的灾民而烦忧。” 司钺挑眉看了林苏一眼，林苏也不闪躲，直直的迎上了司钺的目光，声音压的更低了。恰巧这个时候，大殿外面新搭起的戏台上开罗唱戏，所有人也不好一直盯着司钺看，倒是没有注意到这边。 “太后的用意，臣妾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林苏抿唇笑着，深深的看了司钺一眼，“臣妾虽然笨拙，可是也不会看着面前有个坑还一声不响的跳下去的。” “你倒是警醒。”司钺这才算是露出了笑容，“不过，如今你摆出这样的一副光景，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上，您就等着看吧，臣妾保证结果会让皇上惊喜的。”林苏说着在自己的座位之上做好，轻轻拍了下手，引得大殿之中的女子都回头看了过来。 “今日，宫中诸位姐妹能够来参加我的生辰寿宴，都是给我面子，如今，林苏有些话要说，若是打扰了诸位姐妹听戏的雅兴，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她先是客套了一番，然后才进入主题，神色也从淡淡的喜悦变成了隐隐的哀伤，说起来北方近月来连连大雪成灾，无数灾民缺衣少食，最终在所有人神色还带着莫名的时候，开口道：“今日是林苏的生辰，诸位姐妹给林苏这个面子，不但来了，还带来的各位的贺礼，只是林苏想到北方的那些深受雪灾苦难的灾民，就于心不忍，因此决定，把皇上、太后、皇后，以及诸位姐妹送来的贺礼全部都捐赠出去，另外还有新做的五套不违背宫制的冬装一起在京城之中义卖，得到的钱财全部捐献给北方的灾民。”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在林苏开口第一次提到北方雪灾的时候，就猜测出她想要做什么的司钺抿唇微微笑着，甚至于轻轻的拍手道：“爱妃果然是有着仁爱之心，朕替那些灾民谢谢你。” “皇上，您这样夸赞臣妾，实在是让臣妾无地自容。”林苏脸颊变成了绯红色，透着一股淡淡的娇艳。她目光流转，从王琉莲的身上滑过。 王琉莲果然是玲珑的心思，见状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马上站了起来对着司钺和林苏行礼，然后才道：“臣妾不才，还是有些私房钱的，今日听了贤妃娘娘提起北方雪灾的灾民，又见得娘娘德行，愿意拿出五百两来以解灾民之苦。” “臣妾愿意拿四百五十两……” “臣妾愿意拿五百五十两……” “臣妾拿六百两……” 一旦有了人当做榜样，在场的众女纷纷慷慨解囊，甚至还有人当成捐献了自己的手势的。 看着那收集起来的各色价值不菲的首饰，林苏冲着司钺抿唇一笑，在心中默算了一下之前募捐而来的银两，凑到了司钺的耳边低声道：“臣妾私下就把太后给的两千两银子都捐赠了。至于这些东西，皇上若是肯开恩，让命妇们除夕夜进宫问安的话，臣妾保证能变卖得不少的银两。” 见司钺挑眉，似乎是不愿意的样子，林苏又连忙道：“而且，她们买了这些东西不说，还要跟着捐赠银两。毕竟，宫里的娘娘们都慷慨解囊了，难道身为臣子臣妻的他们，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 司钺沉吟了片刻，最终用力点头。 “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年末的时候，朝廷终于筹集了二十万两的银子，加上数十万斤的粮食，在除夕夜连夜运往北方赈灾，而此次“一战”林苏大获全胜。 经过了这次寿宴的热闹，后宫之中终于多了一些喜庆的意思。虽然太后和皇后的性质都不高，然而皇太妃在新年宴会上却是兴致勃勃，抱着满月没多久的皇子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林苏陪坐在侧，看了一眼已经晋升为淑媛的周淑德，又看了一眼仅仅低了她一级的蓝心和王琉莲，目光微微流转，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笑容满面。 这后宫之中，只怕周淑娴在司钺心中的位置是越来越不稳了呢。 166 救命神医 新年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北方雪灾的灾情被控制住了，加上司钺及时派了赈灾的大臣和粮食、银两，并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等到新年过完第一天上朝的时候，朝堂之上更是一片的歌功颂德，而林苏的贤德的名声也在京城甚至更广博的地方传播开来。 至于那些被敲诈或者说被“捐献”了的命妇、大臣们，因为在过年的时候得了司钺的奖赏，一时之间竟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就在这样形势一片见好的情况下，林苏却开始龟缩在自己的扶柳殿之中，再也不愿意主动出去一步了。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在大殿里面溜达溜达，或者是跑到青霜院之中却看看李茉姗留下来的儿子。过年的时候，司钺趁着高兴，直接给这个孩子起了一个小名，叫做阿福。 这名字虽然带着三分土气，可是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这样才会养得大。 “阿福……”林苏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自己的婴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希望你真的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你娘这一辈子都是为了你的……” 叹息了一声，她拿起一旁的拨浪鼓微微晃动，发出清楚的响声来逗弄这个还没有满百天的婴儿的，只希望他在自己母亲的保佑下健健康康的成长。 “主子，皇上过来。”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夏妍的声音，林苏把手中的拨浪鼓交给了一旁的奶娘，这才叫了夏妍进来，扶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回走。结果还没有出青霜院的门口，就碰到了在春燕带领下过来的司钺。 “皇上。”林苏微微俯身行礼，还没有弯下腰就被司钺给拦住了，“爱妃免礼，你如今怀有身孕，还是不要多礼，也不要太多cao劳的好。” 林苏抿唇笑着，低声道：“臣妾不过是在屋子里面觉得有些闷，见今日天气晴朗，所以过来看看阿福。” “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司钺低头皱眉看了林苏一眼，才道：“自从阿福到了你宫中，你早午晚必定是要过来看顾一阵子的。” “皇上，阿福是你的孩子，也是良妃的孩子，臣妾是皇上的妃子，良妃又是臣妾的姐妹，臣妾自然对这个孩子多加看顾了。”林苏继续抿唇笑，“而且这孩子实在是让人心疼，毕竟出世没多久就没了亲娘，因此哭闹起来，臣妾不免就多疼了一分，平日里面自然是一得空就想要去看看。” 司钺亲自扶着林苏上了台阶，进了大殿坐在了软榻上，这才笑着道：“知道你从心底疼阿福这孩子，朕自然是放心的。可是，你也不能够不顾不管自己的身子，封旌说，临盆的日子大约就在三月份，如今已经是一月底了，多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我们的孩子就也要出世了。身为娘亲的你，若是不看顾好自己的身体，可是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皇上，我们的孩子就不用担心了。这孩子健硕的很呢，之前封御医给臣妾扶脉就说脉象越来越平稳有力。”林苏笑着握着司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低声道：“皇上摸摸看，这孩子时不时就力气十足的踢我呢。臣妾倒是心疼他，可是他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贴心。只怕以后，皇上会多一个淘气的公主呢。” 司钺的手在林苏的衣衫里面，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衫抚摸着那紧绷的腹部，听到林苏这么说，这才抬头道：“为什么不是儿子呢？” “女儿好啊，女儿贴心。”林苏似乎不知道司钺的意思，错开了话题，道：“皇上这个时候来，只怕还没有用午膳吧。臣妾这就让人传膳，陪着皇上一起用膳。” 司钺闻言深深的看了林苏一眼，倒也真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许的点了下头，就侧身把头轻轻的贴在林苏的肚子上听里面孩子的胎动。 身为一个皇上，司钺并不是第一次当父亲，然而林苏腹中这胎，却是他放了最多心思的孩子。从这孩子的第一次胎动开始，他亲手摸过，听过，甚至夜里还曾见过林苏被孩子折腾的醒过来，痛苦的样子。这种经历让他对林苏，对林苏腹中的孩子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觉。 林苏自然是明白司钺的感觉，而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如今后宫之中，周淑娴依然紧闭朝凤殿的宫门说是为小皇子哀悼，实在算是被司钺关起来闭门思过。而李茉姗不在了，周淑德是周家人，就这一点就不可能真的获得司钺真正的宠爱。 至于蓝心，她倒是如同病西子一样惹人怜爱，可惜，她背后的是被周家更让司钺忌讳的蓝家。 而王琉莲和赵悦心，甚至是年后才刚刚被提起来董卿儿董良人，一时之间都不会是林苏的对手。 而如果这一胎生下的是一个女儿，只怕司钺对林苏会更加的宠爱。 虽然自古以来都有母凭子贵的说法，然而这也要看是在什么时候。司钺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虽然第一个不满周岁就薨了，第二个也就是阿福，如今还没有满百天，可是林苏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叫做烈火烹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蓝侯爷如今还好好的活着。不管是蓝家还是周家，都不是势单力薄的林家可以抵抗的。 如果自己这次真的一举得男的话，只怕就是把林家往风头浪尖上推了。 说起来朝堂上的事情，林苏也略微有些奇怪。当年这个时候，她虽然是后宫中的一个不起眼的良人了，是却也听说了蓝侯爷广招天下良医的事情。在她的记忆中，蓝侯爷伺候又多活了五六年才一命归西的。而在这五六年之中，司钺也是百般隐忍，暗中布置下了不少的埋伏。 而如今，算算日子，似乎也快到了。 只是，当年那位救了蓝侯爷一条命的大夫，林苏心中却是一点数都没有。当年只是听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大夫，外貌出色，如同天上谪仙人一样的风度，不过是短短一个月，针灸加上汤药就把已经一脚踏入地府的蓝侯爷给救了回来。 167 意外 想起来那个神秘莫测，前世曾经救了蓝侯爷一命的神医，林苏总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惜，当年的她不过是后宫之中的一位良人而已，这些闲话也是去朝凤殿之中给周淑娴请安的时候听来的而已。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林苏喝下了秋晏送过来的安胎药，起身进了内殿小憩。 等到午后她悠悠醒过来的时候，过来把平安脉的封旌已经等在了外殿。林苏听到春燕提起封旌，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回想起了当初那位救了蓝侯爷的神医的特征。 “当年只是听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大夫，外貌出色，如同天上谪仙人一样的风度，不过是短短一个月，针灸加上汤药就把已经一脚踏入地府的蓝侯爷给救了回来。” 当年那位“神医”或者是封旌？ 不想还不觉得，这么一想，林苏越发的觉得上一辈子救了蓝侯爷一命的人，可能是封旌了。年龄合适，外貌封旌也不差，他的一手医术林苏虽然不敢肯定，可是能够进御医院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辈呢？ 更不要提封旌那一手他师傅传下来针灸之术了，如果当初那个“神医”真的是封旌的话，想来救蓝侯爷的绝对就是他那一手针灸之术了。 这么想着，林苏不紧不慢的换了衣服这才出了内殿，正巧就看到封旌坐在侧位低头喝茶的动作。 他手指修长而透着玉一样的圆润光泽，若是把那一身的五品御医的官服换成了白色的衣衫，说不定真的会有一股子天上谪仙人的飘逸气质来。 这么想着林苏心中就更加怀疑起了封旌，轻移脚步走上前打了招呼，这才坐在了主座上，低声道：“劳封御医久等了。” 封旌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不敢当，是臣打扰了娘娘休息才是。” “封御医在这扶柳殿之中常来常往，若还是如此的客气，那么就真的是没有把我当朋友了。”林苏说着示意封旌坐下，想要试探试探封旌到底是不是上辈子那位救了蓝侯爷的“神医”，可是又无从问起。 毕竟，对于封旌来说，无论他是不是那个神秘的“神医”，现在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了。 林苏本来轻松了许多天的心情，因为这个又纠结了起来。因为这样，封旌给她把脉的时候还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才试探的道：“娘娘近日有事情烦忧？” 林苏闻言眉毛一挑，心中生出一个想法来。 “说起来，这几天还真的是有些烦心的事情。”她淡淡的说，收回了手放下袖子，这才示意封旌在一旁坐下，低声道：“封御医若是之后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倒不如陪着我说说话。” “但凭娘娘吩咐。”封旌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回应了一句，林苏闻言，这才低声道：“蓝侯爷的病情已经从年前缠绵到了如今，封御医应该听说过了吧？” “这……”封旌怎么也没有想到林苏一开口竟然问的是这件事情，他迟疑了一下，才苦笑着道：“娘娘果然非同一般后宫女子。对于蓝侯爷的病情，臣确实略有耳闻。只是臣不过是御医院之中一个不起眼的新丁而已，皇上纵然是关心蓝侯爷的病情，过去给侯爷把脉的人也不会是微臣。” 他一口气就把情形说的清清楚楚，林苏闻言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息。 低头略微沉思了一下，她才又道：“那么，封御医是否知道蓝侯爷的病情到底是如何的？” 封旌深深的看了林苏一眼，这才道：“闲暇的时候倒是听御医院的前辈们讨论过……” “那封御医心中对蓝侯爷的病情有什么想法吗？”林苏步步紧逼，“可否心中有什么治愈蓝侯爷的办法？” “这……”封旌彻底愣住了，林苏之前开门见山的问他是否知道蓝侯爷的病情的时候，他就隐隐猜到了林苏的想法。然而，怎么着他也没有想到向来沉稳的林苏竟然会一路追问下去。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林苏那双隐藏不住心焦的双眼，这才低声道：“臣并没有亲自给蓝侯爷诊脉，也没有见过蓝侯爷如今的情形，只怕这并不好说。” 也就是说，他心中确实对于蓝侯爷的病有着一些想法了？ 林苏顿了半响，然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是林苏让封御医为难了。” 封旌微微摇头，迟疑了一下才劝解林苏道：“这些本是朝堂之上的事情，娘娘居于后宫之中，又何苦为着蓝侯爷的病情而苦恼呢。” 闻言，林苏不过是苦笑了一下，就示意封旌不必再说下去。封旌见林苏这样，也就只能够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整个下午林苏都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拿着书本看了半天，却一直停留在最初的那一页。直到天色渐晚的时候，宫女们进来掌灯的时候，她才略微从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之中醒过神来。 收起了手中一个下午也没有看进去一页的书，林苏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绕着大殿慢慢的走了两圈，这才重新坐在了软榻上，倒了杯热茶慢慢喝完了才叫了春燕进来，陪她一起去了青霜院中照例去看了阿福，问了一下奶娘阿福一个下午的情况，看阿福还在睡这才起身离开了。 如果不去想当初那位神秘的“神医”的话，待产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林苏重生以来过的最惬意的时间了。然而，不自觉的，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看到封旌的时候，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蓝侯爷。 这天午后，林苏本来准备去小憩的，却被匆匆赶来的常富贵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小常公公怎么如此的匆忙？”林苏见状本来有的一点疲倦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自从上次顶撞了太后之后，这常富贵就正式长期伺候在了司钺的身边，刚巧从小照顾司钺长大的公公也到了年龄，就在宫中偏居一偶平日里面也不在管事。 宫中人都只当这常富贵运气好，但是林苏心中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常富贵一早就被司钺留意，只怕暗中做了不少的事情。只是上辈子出头的更晚一些而已。 这样的角色，绝对不会是小人物。 因此，见着他都有些行色匆匆，慌忙的样子，林苏的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 168 活死人 听了林苏的话，常富贵也顾不上喘气，开口就道：“皇上请娘娘去御书房伺候，还请娘娘跟着奴才走一趟吧。” 林苏闻言，心中更是差异。这个时候，司钺应该明白是她雷打不动午后小憩的时间，怎么会特意派了常富贵如此匆匆的过来？心中有疑，她也就强自定下了心神，吩咐了夏妍打了水过来给常富贵擦脸，又让一旁的小丫鬟倒了杯温水过来，这才道：“皇上是否是想吃些点心了，若是如此，厨房之中应该是常备的有新鲜的点心，这就让丫鬟过去取一些，正好一起送过来。” 常富贵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道：“那奴才就谢过贤妃娘娘了。” 若不是林苏如此一言，只怕他行色匆匆的事情就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而有了皇上想吃贤妃娘娘做的点心这个借口，纵然使得他显得过于攀附皇上和贤妃，却不会让皇上交代的事情落入有心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