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这一次,便是赖云烟对着魏瑾泓这人有着七分猜测之心的人,也目测魏瑾泓这次真是命悬一线。 但世朝在她面前却平静得很,与她说起父亲的病情时,也只道大夫一天要探几次脉,父亲一日要喝几次药。 他有些忧虑,但在赖云烟想多说几句时,他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张口。 这天赖云烟与他探过魏瑾泓回屋后,魏世朝静坐在案前良久无声,等母亲温暖的手摸上他的脸,他朝她又摇了摇头,这次他张了口道,“娘,你无须多说,父亲要是不行了,你与孩儿也是无能为力的。” 这府中,不是他与娘说的算,父亲的生死更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他就算尽了那十分的孝心又如何,父亲对他还存有几分父子之心又如何?现下这府中,全是萧家太妃的影子,萧姨娘也是好本事,哄了太妃站在她那边。 他这时就算有为父亲死的心,但他父亲也护不住他娘,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心中难受。”赖云烟叹气道。 魏世朝苦笑道,“孩儿只能难受。” 爹是他的爹,他病入膏肓,他确实难受至极。 可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往了,那时他能赖在父亲怀里撒娇,说尽心中的话,但现下他却不敢了。 他身后还有娘要护着,他哪怕敢把自己交到他手中,但他没有胆把娘交到他手中。 各人的娘,各人护着,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爹要是起不来,他只能顾着他能顾得着的了。 “要不再找个大夫与他看看?” “那是皇上亲派的御医,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大夫了。” 看着冷静得不像个小儿的儿子,赖云烟只能伸手抱住了他,垂下眼掩了眼中无尽的怜惜。 到底是她作了恶,带了他来这世间,小小年纪就要尝遍这么多的辛酸与不得已。 ** 这次魏瑾泓是真的病重,当赖云烟这夜刚用完晚膳,听丫环来报,说魏瑾瑜在魏瑾泓房面前磕破了头,血流了一地后,当真是无语了半晌。 “大公子气死了没有?”好一会,她问了冬雨道。 冬雨摇头,朝赖云烟苦笑道,“小公子候在那守着。” “世朝用膳了没有?” “未。”冬雨福腰,不忍地与赖云烟求情道,“您去看看罢,小公子都瘦了好多了。” 赖云烟摇摇头,拿帕拭了嘴,又去镜前擦了点白粉,把气色掩白了些,这才带了丫环去。 她因守孝,搬到了离府中佛堂这处的静院,离修青院有一段距离,走了好一会才到修青院。 到了魏瑾泓的院中,在下人的告知下,她才知这一大家子,魏瑾泓与魏母病得不能起榻不算,刚刚拉了魏瑾瑜走的魏景仲也昏了过去。 听到这事后,赖云烟猛然之间觉得魏府有夕下落败之相。 但一进到房内,当她一眼看到骨节突兀得厉害的手指拿着一碗药一饮而尽后,她就又觉得她多想了。 她看着魏瑾泓饮尽了手中之药,还朝站于他身前的她儿微微一笑后,她摇了下头,挥退了身边的人走了过去。 “去用膳罢。”她温和地朝儿子道。 魏世朝向他爹看去,魏瑾泓也开了口,微笑道,“去罢。” “爹刚吐了黑血。”魏世朝的声音忧虑不已,眉头皱得死紧。 看着他这担扰之态,赖云烟在这一刻心中似被钝刀子连割了好几刀,心中难受得紧。 “让冬雨端了进来,你在旁吃罢,娘看着你爹。”赖云烟朝他微笑道。 “不妥。”魏世朝想也不想地答。 他答后,魏瑾泓嘴边的浅笑消失殆尽。 魏世朝哑然地看着脸上刚聚起生气的父亲此时一脸灰暗,刹那有些手足无措。 “冬雨……”赖云烟朝门边叫了人。 冬雨进来后,她吩咐了事,又让她带了世朝下去洗漱。 魏世朝这时不敢再去看父亲的脸,他闭了眼低了头,什么人也不再看,跟了他的冬雨出了门去。 ** “那孩子不能留。”孩子退下后,魏瑾泓朝面前的女人平和地开了口。 “哦。”她不冷不淡。 “我已与皇上说了。” “哦?”她的眼睛看向了他。 “太妃一直是个奇女子。” 这句话让赖云烟安静了下来。 可不就是个奇女子,她太能忍了,上世她也是能忍,忍元辰帝不纳后,忍到了元辰帝立了她膝下养的孙子为太子,再忍到了萧家又多了一位小太子妃。 上世她见过现在的太妃两次,两次她都费尽了千金,才从她手里讨了一点的好,得了一点助力。 可这世跟萧家有直接厉害关系的她,已经完全不敢想还能从她那得好了。 “您想如何?”赖云烟抬眼看向了他。 “启禀大公子,大夫人,国师大人来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苍松的声音。 ☆、103最新更新 “善悟?”赖云烟直朝门边看去。 “大公子……”苍松再道。 “请。” 魏瑾泓话起,随着他拉音落,赖云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边走去。 “你可以留下。” 赖云烟止了步,回头看去,嘴角又挂起了她虚假又敷衍的笑,“那是大人的至交,妾还是不见的好。” 说着时,门被推开了。 赖云烟坦荡地朝门边望去,脚步不紧不慢。 “魏大夫人。”门边,那相貌英俊的和尚手掌单竖,朝赖云烟看来。 赖云烟回以一笑,轻颔了首,“国师大人。” 善悟微微一笑。 两人在空中相望,两人脸上皆是笑意吟吟,就在赖云烟走近他身边,欲要错过他迈脚过门坎时,那和尚突然开了口,“夫人不留下?” “国师大人,”赖云烟垂了眼,笑道,“妇人还有事,就不相陪了。” 说着,脚落了地,身着披衫的女子拖着青色的衫懒懒散散而去,那步调慢得就像踩在人的心口。 善悟垂眼撇去,只两眼他就收回了眼睛。 等苍松在门边关上门退下后,他朝魏瑾泓看去。 魏瑾泓迎上他的眼睛,脸色平静,“你看出了什么来?” “身有杀气。”善悟笑了笑,“谁跟她说了我什么?” 魏瑾泓淡道,“你这世入世得太早。” 为帮他,这世的国师太早步入朝廷之事了,他沾了一手的红尘之事,旁人怎会没有察觉。 “我命中早有几劫,你这一劫算是最浅的一遭。”善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掀了僧袍落了座,与他道,“你想好了没有?” 这半年内,他只能出来这一道了,瑾泓最好是想明白了。 魏瑾泓没有说话,只是在这一刻,他闭上了眼,抿紧了嘴,面露了残酷之意。 “伸手。”善悟这时道。 魏瑾泓伸出了他的手,眼睛也慢慢地睁了开来。 “需养很长一段时日,”善悟把完脉,又与他淡道,“你终不是长命之相。” 魏瑾泓面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你夫人,”善悟放下了他的手,与他道,“贫僧怕是测错了。” “何意?”魏瑾泓皱了眉。 “她这生怕是不能跟你一道走了。” “善悟。”魏瑾泓靠着床头的上半身慢慢地直了起来。 “她刚刚在灯下露出的命线太长了,怕就是用斩的也是斩不断,她的铁命要跟你的背道而驰。”这两个强命之人,在她不与他消灾后,她接了她原本的命线,要往本命飞了。 只一句,魏瑾泓的背又重重地垂在了床头。 良久后,他闭着眼睛淡淡道,“那就如此罢。” “不改了?” “不改了。” 再改,和尚与他,怕是永生永世呆在地狱不得往生了。 那女人那么想让他死于非命,这一世,可真是要命如她的愿了。 魏瑾泓的心从没有如这刻平静过,也许这两世里,他与她,也只有这件事如她的愿了。 ** “国师来了?”魏世朝看着母亲有点呆。 “用完膳再说。”赖云烟淡笑了一声,嘱咐他道。 “是。”魏世朝颔首,再提了筷。 赖云烟摸了下他的头发,坐到了靠窗的椅子处,朝跟着来的秋虹点头,“叫赖绝和你家三儿来。” 秋虹立马肃容,“是。” 赖绝跟赖三儿很快就全到了,他们站立了在赖云烟面前时,赖云烟就朝他们招了手,“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