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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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衡俯身:“回禀皇上,臣今日犯了大错,本想跟李姑娘赔礼道歉,不想却弄巧成拙,不但惹恼了李姑娘,还炸了相国寺僧人的禅房,臣该死。 “父亲为了教训我,抓了我踹打,又绑回去打板子、并且下令往死里打的事情,您就不必追究了。 “只是方才进宫得急,未及更衣,臣有罪!” 靖王听到这里背脊嗖地就挺了起来…… “又踹又往死里打?”皇帝目光睃地移到他身上。 晏衡朗声道:“回皇上,父为子纲,臣就算被打死也是死在生父手上,毫无怨言!” 皇帝凉凉睃向靖王。 靖王后槽牙都气得颤抖起来。 回府之后他棍棒都还没落下去就进宫来了,怎么就成了他打成的了?还死在他手里毫无怨言?还“不必追究了”? 明知这兔崽子告他黑状,在他这番“深明大义”的话下却也不知该反驳什么! 李南风瞅他一眼,表示了同情。又瞪了眼晏衡,这竖子倒是滑头!这么一来他老子回府后也不便打他了! 皇帝对着靖王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晏衡:“你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朕与太子有危险,而不是去疑心太子?香是太子给你的,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他?” 第068章 前世仇家 皇帝这话问出来,殿里气压便瞬间低了低。 按说香是哪里来的,出了危险就怀疑哪个,这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香是瓦剌国的贡品,既然能被刺客掉包,难道就不能被太子掉包? 所以就算真的怀疑,那也不能说有错。 可这么白眉赤眼地问,谁还敢把真话说出来不成?这又让人怎么回答?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换成别个,或许在座各位就要怀疑皇帝挑事了。 但明显这位君王不是这种无事找事的人,至少目前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靖王与李存睿都若有所思地往晏衡看来。 倘若晏衡疑心过太子,自然不可能即刻担忧皇帝父子的安危。 所以反过来想想,皇帝这话问的也有道理,晏衡究竟是为何没怀疑呢?他一个一天到晚惹事的兔崽子,如何会有这般见识? 靖王更是不免想到了前不久他藏身马车帮着救下林夫人的事。 晏衡在皇帝目光凝视之下,想的跟靖王他们却不是一回事…… 他不曾怀疑太子,自然是对皇家父子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 但这股信任是来自于他前世几十年陪伴所得的认知,这是说不得的秘密。 皇帝这哪里是要探究他有没有疑心太子,他分明是洞察出来他近来的不对劲…… 眼下他该怎么办? 说怀疑过太子?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 说从未怀疑?位高权重又是功臣之家,当真对皇家威严半点忌惮都没有? 他缓慢地清了下嗓子,看向左右。 “臣,臣脑子不够用,当时只想着不挨打,并没想那么多……臣要是有这份机灵,哪至于三天两头的挨打? “皇上若不信,您问李南风,看看是不是每次吃亏的都是臣,占赢面都是她?” 他扭头瞅了眼隔壁。 这满殿之上,独有李南风知他软肋,但他们软肋是相同的,死丫头要是不帮他…… 打从皇帝开口相问时起,李南风心口就悬了起来。 皇帝待功臣如何,她心里有数,又加之内患当前,知道他绝不可能在这当口还在君臣之间挑事。 但皇帝既然在追究晏衡,那今儿她便也有麻烦了。 在场机敏睿智如李存睿与靖王,都不能猜到晏衡在为难什么,唯独她知道,重生到如今个多月了,双方家里显然都对他们的变化没有感觉到异常,至少没有异常到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这样的顺利也让人放松了警惕。 但终究阴沟里翻了船,今日碰到了皇帝手里—— “是么?蓝姐儿?” 刚想到这儿,她就被点名了,皇帝目光投过来,眼底看不出深浅。 都这紧要关头了,也不能不与这老匹夫共进退了…… 李南风权衡轻重,随后斜睨晏衡,重重地哼道:“你是活该!一天到晚脑袋里缺根筋,专门寻我晦气!” “蓝儿放肆!” 李存睿轻斥她,转头又看向皇帝。 皇帝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接着问:“你跟衡哥儿三天两头的打架,究竟是有何冤仇?” 李南风看了眼晏衡,清嗓子道:“这事,还得从沧州说起……” “沧州的事朕已经知道,”皇帝手里玩着颗石印,“朕还知道,靖王妃半夜遇袭那天夜里,是你给他们提供的帮助,让他们赶在早朝之前进的宫。 “不过既然都已经伸手相助了,为何后来一见面又还是打得不可开交?” 李南风顿了下。 皇帝先前问晏衡的话不是出于询问忠心,而是洞察到了他们俩的不寻常也是能肯定的了。 这话不好回答,若她与晏衡一个不当心,拥有两世灵魂的事情只怕迟早都要被皇帝挖出来,到那个时候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女觉得,晏衡他跟臣女一定是前世的仇家!” 座上的李存睿与靖王俱都背脊一挺,晏衡也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话怎么说?”皇帝饶有兴致。 “臣女跟他素不相识,他在沧州就扯臣女的裙子,不但不知悔改,上我们家来赔礼时还不知礼数掀我的帘子,还嘲笑我,说我活该被我母亲打! “若不是前世的仇家,岂会如此不知收敛?女儿家的闺誉岂是能被他如此轻视的?禀告皇上,臣女不但如今见他就要打,日后见他还要打!” 说着她鼓起了腮帮子,气呼呼地瞪向了晏衡。 皇帝听到这里,又往晏衡看过来。 晏衡忙道:“皇上您可千万别听她一面之辞!臣都是被逼的!每次都是她先动手,今儿她还踹了臣!” “你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先惹我!” …… 两人如同一点就着的炮仗,又吵起来。 皇帝望着他们,抬手摸起了额角。 其实他只是好奇晏衡对这件事的判断何以会这么肯定?因为以他的阅历,不应该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又想到这俩人走到哪儿打到哪儿,但一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爆点到底在哪儿,所以叫过来问问。 ——前世仇家? 他看是前八世仇家吧!这回把国寺的禅房都给炸了,方丈回头定然要上折子弹劾了! 每次碰面都能打到火星四溅,既然连李南风都指认晏衡脑子不好使,那应该就是真的“不好使”了。 毕竟李南风没理由给他掩护。 再说一般情况下,能一再地招惹暴脾气女人的人,要么是手贱到极致,要么就是脑缺到极致…… 话说回来,在那种情况下,晏衡没多想就直接提醒了宫里,而不曾怀疑太子,至少说明他心思纯正。 臣子信服君王,这总归是好事。何况晏衡还是他看着长大的,若将来留在眼皮底下好好调教…… 这么想着他就把石印放下来,说道:“衡哥儿你也长进点,别一天到晚跟蓝姐儿过不去。蓝姐儿你也是,你也打不过他,能赢他还不是因为他每回都让着你? “崇瑛好好上李家去赔个礼,把话说清楚,这事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真是感觉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做和事佬啊…… 第069章 天要下雨 相国寺这事闹的动静不小,毕竟佛门净地是保平安的,居然禅房都让人给炸了,一来这事儿不地道,二来方丈面子上也过不去。 寺里那边已经来人告过状了,眼下不劝和,那皇帝就得两家各打五十大板,给相国寺一个交代。 打了臣子自己也心疼,除了和把稀泥,让他们往后少闯点祸,还能怎么着? 李存睿深吸气看了眼靖王,又看向李南风,拱手算是领旨了。 靖王还能有什么说的?得了便宜赶紧走呗!这边抓起晏衡便告退回了府。 就这么半日工夫,城里城外都知道庄严神圣的相国寺今儿被李晏两家的后辈砸了场子。 皇帝建国立朝拯救百姓于水火的热潮还没退呢,此刻犯事的主角竟是两位开国大功臣的儿女,街头巷尾便议得可热闹了! 不过正因为是开国功臣,也没有祸害到自己身上,因而百姓这个事件多数还是包容的,带着围观的态度,话题重点只集中在这李晏两位都是一等一的大丈夫,怎么就养出这么两个货来? 大家很多都还没来得及见过这两位长相,尤其是李南风,便少不了有人揣测着能动辙动手打架的姑娘,那德性八成跟街头李屠夫家的二妞差不多吧? 主要是实在想象不出来寻常喘口气都要手绢子捂着嘴的大家闺秀,一般也干不出来拳打脚踢这种活儿啊! 今日亲眼在相国寺看到禅房那幕的不止李晏两家,还有就近的许多香客,这其中就包括卢氏母女与谢家母女。 卢氏早听沈虞说过晏衡与李南风不和,今日亲眼见到,更坚定了要去李家走动走动的决心暂且不提。 只说谢莹回到府里,便坐在窗前久久未曾说话。 谢夫人拿签纸进来,见她面前一幅被面半日也未有动过的模样,不由道:“你还在想那件事?” 谢莹索性放了针线:“我今日才知道,人果然还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世上有像我这样的循规蹈距的闺秀,也有像胡霁月那样满心算计的人,更还有像李家小姐那样无所顾忌,做什么都有底气不放在眼里的人。” 谢夫人扬唇:“大千世界,自然无奇不有。那些达官贵人,百年世家,也不见得就个个光风霁月。内里不知道多少肮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