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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两人身旁,方圆十步内了无人烟。 “吾昔日,一念娑婆,逐汝下界万年,历经三途河、逆地府幽冥血瀑,终于追到朱雀神君你的一缕残魂。”南广和轻声说与叶慕辰听,脸半埋在叶慕辰玄色大氅内,眸子里的光只叫他一人瞧见。 海面上的风迎面吹来,撩动叶慕辰的耳畔,痒痒的。他护好怀中的人,不时沉声应一句。鼻尖都是广和身上的沉水香,令他有些心思不属。 却听南广和又道:“你那缕残魂因生来不齐全,在红尘中投胎时克父克母,性情也有些木讷。那时吾去寻你,见你叫南氏族中人欺负的狠了,也不知道报仇,只咬牙忍着。” 南广和至今提起那个南氏祠堂的情景都生气。他愤愤然抱怨道:“阿郎,他们打你!他们居然敢打你!” 南广和至今仍不能原谅。 因为极爱惜这人,呵护在手心中打捞起来的一缕幽魂,他生怕呵口气都吹散了,却在红尘中叫那些没良心的臭虫给打的稀巴烂! 叶慕辰低低地笑,笑声通过胸腔振动出来,仿佛从肺腑间呼出的都是二三月春风。他含笑衔住南广和耳垂,轻声道:“所以幸好那时候,有殿下你来看我。” 南广和叫他温热的鼻息打在耳畔,一波三折的丹凤眼中起了雾,话语也渐渐失去了方向。 两人相拥靠在船头一处没人接近的角落中,喁喁细语。旁人偶有经过的,都当是一对少年夫妻,妻子假扮作男儿妆,忍不住会心一笑。 及至到了南赡部洲登岸的时候,南广和想起前情,忍不住又与叶慕辰道:“当日里那曾接济你我的富商,便是后来大隋开国所立的三十六诸侯之一,信天翁王家。” 这却是叶慕辰不知道的。 叶慕辰微微一愣,随即皱眉,有些不悦道:“他们后来背叛了殿下!仙阁来人时,他们居然临阵脱逃,只拿王青霄一条命来作交换。” “原也怪不得他们。”南广和微有些恍然地一笑,好声好气地与他道:“王家原本便不是当年的信天翁。信天翁一族于万年前道争一役,全军覆没……” 然后化作了三十三天外冰雪炼狱中的白骨,横尸于炼狱中长达三千年,无人收尸,也没人记得给他们上一炷香。 直至南广和重新登顶神尊位,以大力化解了一座冰雪炼狱,才令他们得以重见天日,化作三十三天星辰故乡中的繁星。 下界凡尘中的所谓信天翁一家,不过是南广和取了信天翁族侥幸遗失在三途河河水中的星砂残魂,注入那富商精血内,在凡尘苟延残喘的一脉余香。 南广和想起前情,不由得笑道:“如今又是恍惚百年过去,也不知王家是否还有子孙在昔日京都城……” “殿下你要去看看吗?”叶慕辰见他不欲深谈,便换了个话题,顺着他说。 “去看看吧。”南广和扭头一笑。“毕竟是吾踏入凡尘借宿的第一家,总有些香火情。” * 两人到达南赡部洲的第一站是昔日王家所属的那条乌巷,巷子如今拓宽了,两侧商铺林立,不时有仆役脚步匆匆,从骡马车行里卸货。 南广和手中高高举起叶慕辰买给他的一个风车,新奇地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原来叶慕辰你还是将我当作一个小孩儿。” 话是这样说,手中却哗啦啦迎着风转动风车,见风停了,还故意呵口气好让这阵春风延续的更久些。 巷子内一溜儿挂了王府的牌子,从巷子头到巷子尾,有几个孩童在门前跳来跳去。南广和凑过去看,才发现他们在地上画了两军对垒的壕沟,一方攻战,一方守城。手中持着树枝,便当作长刀长/枪,口中厮杀声连天。见到叶慕辰腰间挂的刀,一个孩童停下来,敏锐地抬手指着叶慕辰问道:“你是何人?” 叶慕辰抿紧唇,南广和赶紧拦住他,笑着对那些孩子道:“他是我家哥哥,我们兄弟俩出来拜访故人。你家大人可在家?” 南广和模样生的好,看起来又只有十三四岁,那几个孩子被他笑容晃了眼,争先恐后跳起来答他:“在家,我与你进去唤他!” 不多时,一群孩子连拖带拽从门内簇拥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商人。那青年生的肩宽腿长,浓眉下一双明亮的圆眼,穿一身华贵长服,朝叶慕辰拱手道:“鄙人姓王,家父出门经商尚未归家,不知是哪边的朋友前来寻访?” 因两人报的是兄弟,那王姓青年显然将叶慕辰当作了家长。 叶慕辰觑了眼南广和,转头时语声冷淡。“我们兄弟乃是修仙者,四百多年前,在你家府上叨扰过半月,这次是来访旧。” 那青年一惊,浓眉跳了跳,笑容便有些凉。“如今修仙者足不出户,百余年不见有所谓修仙门派弟子下山。不知二位仙山何处?” 这手拱的便有些敷衍。 叶慕辰生平何曾见过别人冷眼?当下手按刀柄,剑眉高挑,冷笑了一声。 南广和赶紧拽了下叶慕辰的袖子,怕这人与叶慕辰话不投机当场吵起来,便笑道:“我二人来此,只因一时心血来潮。倘若打扰了,便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南广和拉着叶慕辰就要走。 那王姓青年却叫住他。“这位小兄弟瞧着却面善。既是远道而来,不如进门喝口茶水歇歇脚?” 南广和转头,见那青年眼中灼灼有光亮,似对他极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