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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三年,李星冉终于又看到了楚淮。

    在死前最后一刻。

    哪怕他变化颇大,她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郑瑶手劲极大,李星冉美丽的脸被挤压的扭曲,她guntang的泪水沿着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滑落,在窗户上留下两条干净的痕迹。

    泪滴滑到窗户底,也变得肮脏起来。

    李星冉的头皮都被撕掉一块,毛发粘在上面,血流不止。

    临死前,她终于想明白。

    那个给她打电话的,根本不是楚淮,是鬼。

    而如果不是自己有愧于楚淮,也不会被鬼利用,死在郑瑶手上。

    她朝楚淮微微摇了摇头,让他隐藏好,不要出来。

    她嘴唇翕张:“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一直想说,却一直不敢,越逃避,这三个字的分量越重。

    她知道楚淮看得懂唇语。

    其实,以楚淮的性格,她就是不还,他也不会逼她怎么样啊。

    只是她,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她不想看到他眼里的看不起。

    任何人都能看不起她,只有楚淮不能。

    那会让她崩溃。

    也许当初他拯救她,就是错误的。

    她那么坏,那么不择手段,不值得被救赎。

    李星冉说完,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死了。

    星冉这名是她满十八岁那天自己改的。

    而今,星星还未来得及升起,便陨落了。

    楚淮被娄铭按到了墙上,双手反剪,动弹不得,眼里透着彻骨的冷意。

    娄铭冷笑:“致命伤,你又不是不知道。”

    “出去有什么用?听她遗言,然后把命赔上?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冷静了?”

    “就算她没死,伤那么严重,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毕竟这里可没有医疗手段。”

    “你带一个拖油瓶还不够吗?”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地上睡颜静谧的男孩。

    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

    楚淮沉默了。

    他必须承认,娄铭说得对,他的选择是最理智、利益最大化的。

    可李星冉对他有特别的意义。

    他小时候渴望被救赎,所以长大后了解到李星冉的情况,选择去救赎她。

    这是弥补。他在努力弥补那个夜深人静时喜欢在被窝里偷偷哭的小男孩。

    他自以为有用,可李星冉死了。

    原来救赎无用,只能自救。

    楚淮笑了,眼里有破碎的光。

    娄铭知道他不会再冲动,放开了他。

    “她是自己蠢死的,与你无关。”他别扭道。

    外面漆黑的可怕,诡异的月像是被死去的人的血染红的。

    人类对黑暗的恐惧与生俱来,在猿人时期,黑暗意味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这种恐惧被镌刻在基因里。

    在那时,夜幕降临,野兽极有可能潜入人类的洞xue觅食。

    而侥幸没被野兽选中的人,只能在缄默中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吃掉。

    咀嚼的声音令他们毛骨悚然。

    野兽饱了。

    走了。

    周而复始。

    血月降临,躲在屋子里的幸运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幸者被鬼杀害。

    无能为力。

    不,不该是这样的。

    楚淮惊觉。

    人类文明走到今天,绝不是靠懦弱无能、被动消极、出卖同伴的人推动的。

    如果在这里,死亡是宿命,只要曾经犯下过罪行,就谁也逃不脱的话,那挣扎的意义又何在?

    为什么还要有生路?

    无动于衷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运气。

    他是神。

    他一定可以做什么。

    楚淮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的眼眸熠熠生辉,深邃得像星海。

    娄铭以为楚娇会厉声指责他,抑或感到绝望,无声地哭泣,毕竟,刚进恐怖世界时……自己就是那样的。

    那个副本里有个性格温柔的女孩,对他很好。

    也是新人。

    后来,鬼来了。

    他和公寓的一个老人躲在衣柜里,老人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鬼杀掉了女孩。

    后来那个老人说:如果那晚她不死,死的就是你。

    ……

    看着这样的楚娇,他突然觉得,有些人是生来就没有眼泪、没有彷徨的。

    也许是她自小养尊处优,抑或来恐怖世界后被靳天逸保护,她一直活在象牙塔里。

    她没有经历过阴影,不知其中艰难,所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走出来。

    近乎天真。

    他做不到。

    ……

    手中李星冉的躯体一点点凉了下来。

    郑瑶再也支撑不住,手上的力气彻底松懈下来。

    李星冉的尸体顺着玻璃窗滑了下来,像只壁虎。

    她的血濡湿了郑瑶的手,明明是温的,郑瑶却觉得烫的烧心。

    她……杀人了。

    她不想的!

    可是……李星冉不死,十个小时后,死的……就是自己了。

    这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她落地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个面有老态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一见到她立马冲上来,焦心地问她有没有看见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