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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老不尊……” “太难伺候……” …… 一番唇枪舌战,殷涔闭了嘴。他看着沈沧,这张面孔他看了十八年,从最初的单薄少年样,到如今终于露出了沧桑,他动动嘴唇,沈沧却挥了挥手止住了他。 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殷涔,莫不过就是眼前人了。沈沧说道,“他既是世子,我既是护卫,合该天经地义。” “军营不止你一个护卫!将军为什么不派别人?” “信得过的人终究只有那么几个。” “既然当初把你给了我……” “喂喂喂,什么叫把我给了你……” “一人不侍二主!” “这就过分了啊,我可不是秋阑院那些女子。” “你……”殷涔望着沈沧,却说不出来那句“你是我的。” 沈沧也望着殷涔,末了说道,“此后这院子我不会随时都在,你若是来了未见着我,可留下字条信笺,若是何事需要商议,可约定时间地点。” 又说,“即便他不是真的世子,但将军也不希望他被人利用,成为一颗棋子,是以选了我。” “将军该明白,质子与棋子,原本是一个意思。”殷涔也硬声说道。 “我也是一颗棋子,将军的棋子,你也该明白。”沈沧如是说道。 “那我呢?”殷涔说。 沈沧不答,只说道,“好好看着太子,将他握在手中。” “你是将军的一把刀,我才是那颗棋子,”殷涔说道,“看着太子,握住太子,他日若皇上对将军不利,太子则是将军的一张保命底牌,是吗?” 沈沧不语。 殷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你们都高估了太子,低估了皇上,身为天子,在乎的唯有皇权不外落,天下在手中,一个太子而已,没了还可以再立,何况太子不受宠天下人人皆知,我即便握住太子,也未必能如了你们的意。” 沈沧却说,“皇上也许不在乎太子,可你在乎,不是么。” 殷涔与沈沧对视,双方眼中皆渐露狠意。 第17章 来客 殷涔想不明白的是,他一直以为沈沧是他的底气和后盾,是他所有走投无路的时刻,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心安,曾经软弱无助时有他,亡命天涯时有他,却不想今日在京城,这把利剑和盾牌,一转身去了他人身旁。 沈沧不再护着他了,殷涔想不明白。 沈沧说得对,到此刻为止,殷涔也是一颗棋子,他去塞外,学功夫,来京城,与陈佶相伴五年,每一步都是他人做下的安排,用上辈子的话来说,他是一个被下了重资本的赌注,现在已然快到了要收割的时刻。 他与陈佶越近,越易被利用。 殷涔突然有了一股冲动,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头一次生出了自由的渴望,他人撒下的网,我却偏不收拢。这世间原本在意的人事无多,既是多出来的一条命,何不敞开了活,此后所行、所说皆是我心本意,殷涔想,他们算对了所有事,却没料到他骨子里不是这世界的人,根本就对这世界的皇权、父权无所敬畏,此刻殷涔在心中说道,“沈沧你错了,我不是棋子,我只是我自己。” 京城世子府,闲散在家的云野迎来了第一个上门访客。 来者是赵纶,云野记得他是当日接风筵席上坐在祁阁老身后的学生,也是当朝的文渊阁大学士,于是朝他拱了拱手打过招呼。 赵纶喜穿白衣,拱手回礼衣袂胜雪,两人自廊下往院中走着,赵纶说道,“自上次宴会上见过世子,一见之下风采倾慕,是以此次唐突前来,不为别的,只为能与世子闲聊一二,无关朝政,只聊风月。” 云野面上一笑,双眼看向他处,似漫不经心说道,“赵大人高看了,云某只是替父前来尽职尽责的一介小儿,无权无实,哪有什么风采可言,何况自小在兵营长大,诗书不通,恐怕与文渊阁赵大学士说不到一起去。” 赵纶全然不在意对方口中的推诿,面色平淡,继续说道,“在下的区区官职只是因为老师看重提携,阁老看人从不在意家世背景,我本是商人之子,一介布衣,是老师有意栽培,破格录用,才有今日小小薄名。” “祁阁老为我大宁第一谋臣,既如此青睐于你,更说明赵大人天资过人。”云野顺水推舟。 赵纶轻笑一声,“也因如今朝中人才凋零,阁老才不得不让我等提早入仕。”说罢看向云野,“世子文武双全,既已身在皇城,已身处朝堂之上,你我一同携手,为陛下多多分忧也是分内之事。” 云野仍旧不经意的口气,“为陛下分忧自然是分内之事,不过赵大人,”云野瞥过一抹眼神,“是不是心急了点?” 赵纶仍旧不动声色,只说道,“如世子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止心,世子乃豁达之人,你我既目标一致,又何来缓急之说。” “止可观其心,寓意倒不错。”说着二人走到了院中亭阁,面前一泓不大不小的池塘,红白相间的锦鲤在池中群聚摆尾,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亭阁,刚坐下,有丫鬟过来斟上茶水。 云野端起茶盏,示意赵纶,“今早何公公送过来的西湖龙井,止心兄请品尝一二。” “看这茶色,应是今春最好的明前茶。” “还是止心兄懂茶,我可分不出来。”云野喝一口,“在我看来,这明前明后的,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