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页
云野却是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箭雨中,将将好赶到城墙之下接住了那个火红直落的身影,瞬间将身体覆在了折桂身上,脊背上被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云野口中鲜血涌出,却看着折桂,嘴角艰难一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还好……来得及。” 云渐青与林漠烟暴怒挥手,“攻——城——” 号角响起,天空炸开一声巨雷,千军万马如潮水向前涌进…… 城墙下那个长箭覆身的人被云渐青带在了马背身后,直到这一刻,他心里的悲怆才彻底崩开来,他嘲身后怒吼道,“你他|妈逞什么英雄!叫你在城中待着……”他望向苍天,黑云压顶的天,滚滚砸在面上的雨,砸进了嘴里,却是又咸又苦。 城门破开,殷涔上了城墙,却不见秋忆人与祁言之的身影。 镇北营骑兵直击入宫,禁军与日日杀敌的镇北营相比简直不堪一击,清缴了宫内的禁军之后,最终围上了春秋殿。 这日日早朝的地方,便是昨夜祁言之口中的新帝“登基大典”之处,殷涔与陈佶头一次觉得这大殿如此陌生,两人缓缓走进殿内,空无一人,正面台阶之上,往常陈泽上朝垂下来的垂幔已被揭开,宽大的龙椅上端坐着两个人——秋忆人和陈仪,还有身旁的祁言之。 殷涔与陈佶缓缓走进,秋忆人与陈仪都身穿最隆重的大典礼服,看着陈仪身上的龙袍,陈佶突然觉得心酸。 陈仪见着他二人缓缓靠近,叫了声“太子哥哥”,不自觉想从龙椅上下来,秋忆人一把扯住他,低沉温和地说道,“仪儿,如今你已经是皇上了,你知道什么是皇上吗?” 陈仪侧脸看着秋忆人,“就是,像父皇那样的人。” “对了,”秋忆人点头,“你就是皇上,他们,都是你的臣子。” 陈仪听了这话却默不出声,突然说道,“可我不想当皇帝,皇帝是太子哥哥的。” 秋忆人怒不可遏地一掌扇在他脸上,跟着又似清醒过来一般揉着他面颊,“不,皇帝不是你想当不想当,你是皇帝,就必须是皇帝。” 陈仪却似乎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扇懵了,茫然的双眼瞪着四周。 殷涔与陈佶站在台阶之下,静静看着这一切。 陈佶安安静静地说了句话,“禁军已被拿下,如今皇宫内外,京城内外,甚至,大宁朝内外,你已无援手,何必垂死挣扎。” 秋忆人也静静看向他,从袖中掏出一只匕首,殷涔以为她要刺向陈仪,赶紧上前一步,却不料她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陈佶在身后拉住了殷涔。 秋忆人粲然一笑,跟着眼泪大颗落下,对陈仪说道,“儿啊,你要记住,你是父皇去世前亲自下诏定下的新皇帝,但是你哥哥不让你当这个皇帝,还不让你娘活,娘如今不得不这么做,这可都是你眼前这个太子哥哥弄的啊,”秋忆人嗓音陡然提高,“你做鬼——也不能放过他——” 随着最后一声呼喝,秋忆人突然将匕首扎向了陈仪颈中,鲜血如喷泉一般向上喷涌,殷涔和陈佶掠身向前,秋忆人又将匕首拔出,扎进了自己的脖子。 顷刻之间,龙椅上两具鲜血淋漓的尸首。 殷涔高声喊人进来,绑走了祁言之,将秋忆人与陈仪的尸身抬了出去。 这一天一夜之间,在这龙椅上坐过的三个人,都已没了命。 看着这血迹斑斑的龙椅,陈佶冷笑道,“天下最不详之物,也不过如此了罢。” 随机又招手唤人进来,将这龙椅也一并抬了出去,当场一把火烧掉。 屋外的雨仍旧毫无停歇的迹象,廊下的龙椅焚烧得火光正盛,二人站在火堆前,十指紧扣,双目相交。 殷涔道,“从此,天下是你的了。” 陈佶微微一笑,“从此,我是你的了。” …… 新的皇帝,新的内阁,新的天下。 陈佶命秦念衾重新组建内阁,这新的内阁也不如过去那般,殷涔跟陈佶和秦念衾讲了许多更科学现代的管理方式,诸如选|举,诸如投|票……许多闻所未闻,但陈佶全都愿意一试。 除了当个好皇帝,陈佶更关心自己是不是能当个好爱人。 卧榻之上,陈佶翻身将人搂过身前,忍不住说道,“哥哥还要隐瞒我到几时?” 殷涔一愣,“我何时隐瞒?” 陈佶在唇角轻吻一口,“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小孩,哪里来的这么一身功夫,还有把那么利索的刀……这功夫,是不是跟沈沧的身手太像了些,那刀,又是不是跟抚南营的云家刀太像了些?” 殷涔怔了怔,有些哑然失笑,握住陈佶的手认真说道,“原来这许久,我们竟是互相猜疑,貌合神离的一对呢。” 陈佶猛然起身,将人压在了身下,眼睛笑起来竟有些坏,“是不是貌合神离,哥哥试过这么多次心里还不清楚吗?” 殷涔刷一下红了耳根,就是这么奇怪,平时的伶牙俐齿一旦到了床榻之上就全然不起作用了。 殷涔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陈佶点点头,“与云将军讲母后之事时,将军便对我和盘托出,我原不知,从头到尾,你是为了我,才吃过这么些苦。” 殷涔拉下陈佶支撑在两旁的胳膊,将人抱在自个胸口,“我原也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究竟为了什么,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就再也没有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