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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瞥了一眼,“听话,影卫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陛下大约就喜欢这一点。” “太妃!”刚出去的一个宫人顶着雨奔回来,“陛下去了永寿宫,又传了宫正司李掌事,说是要阖宫惩戒掌嘴。” “为何?”太妃蹙起眉头,“陛下从未轻易惩治宫人,为了革新先皇在位时的酷刑乱象,他可仁慈得很。” “是……听说是因为靳贵人。” “为了那影卫?”太妃顿时拔高了声音,钟宛秀也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她有些担忧。 宫人继续道:“陛下听见永寿宫的宫人叫靳贵人娘娘,因而发了好大的怒火,要将所有叫过娘娘的宫人都掌嘴。现如今是永寿宫,等永寿宫都处置完了,李掌事还要带着人到各宫各处去。陛下说,一个都不放过。” 他想到自己也要挨揍,脸都哭丧了起来。 钟宛秀听得不由惊讶,啊了一声,“陛下怎会如此?他是护着那姓靳的吧?” “岂会?”太妃不以为然,“靳久夜一个贵人,岂能配得上娘娘的称呼?陛下这是恼了下头人不守规矩,看来这影卫大人,并非传说中那般让陛下心心念念。” 钟宛秀不太赞同太妃这番话,她觉得太妃未免太乐观了些,可若说有哪里不对劲,她又寻不到反驳的言辞,只好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殿外屋檐下,看到淋着雨的靳久夜,忽然也觉得爽快。 从小她便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多少人围在她身边讨好她,她也一直知道,自己以后会进宫做天子的女人,甚至会诞下皇子,拥有更加尊贵的荣耀。 然而遇见贺珏的第一天,便被这男人搅和了,她心里如何不嫉恨? 她撑着伞,走到靳久夜的面前,俯视靳久夜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心里的嫉恨愈发猖狂了些。 这个男人都能进陛下的后宫了,凭什么她不能?若是没有他,自己定然会被陛下一眼看中的。 “我听说你是从生死营出来的,那地方就跟养蛊似的,千百人里只留一个下来,剩下的全部都要被杀死。”钟宛秀轻启朱唇,缓缓开口,“我还听说,那里面是不给吃食的,留下来的都是吃着旁人的尸体活着。你杀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的尸体,哪些部位最好吃啊?” 靳久夜抬眼,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下。 雨太大了,他也没看清钟宛秀的脸,“我认识你么?” 钟宛秀语噎,气得俏脸通红,“你……你不怕你满身鲜血与腐臭,跟在陛下身边,也弄脏了陛下?你还是离陛下远些吧。” 靳久夜没说话。 钟宛秀的伞突然被人一把夺下,她尖叫一声,瓢泼般的暴雨瞬间打湿了她发髻妆容。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怒不可遏的贺珏,“住嘴!” 与此同时,廊下候命的宫人匆匆奔进主殿,“太妃,陛下到寿康宫来了。” 太妃腾的一下站起,兀自望着外头的雨幕,随后又庄重华贵地坐下,样子看起来不惊不扰。 贺珏伸手将靳久夜扶起来,再把夺下的伞塞到男人的手中,没好气道:“打着。” “主子怎么来了?”靳久夜几日没见贺珏,一时有些惊诧。 贺珏冷哼一声,“朕不来,好让你自个儿作践自个儿,是也不是?好生打伞,敢淋一丝雨,朕必不饶你。” “陛下,臣女……”钟宛秀已淋成了落水狗,雨点太大,砸得她脸疼,莫说大家闺秀的样子,连正常行礼都做不成样子了。 “你怎么还在宫里?”贺珏早就想把人赶出去了,可这人竟然还没走。 也就在刹那间,他想起是自己忘了同钟家人说这事,一直忙着秦稹那摊子,害得靳久夜还要受这小女子的嘲讽。 “来人,将此女送出宫去!” 身后的宫人都是勤政殿跟过来的,得了贺珏令,立即上前。 钟宛秀慌了,在雨幕中她视线模糊,只看得到贺珏一脸的不耐与烦躁,“陛下,臣女不知犯了何罪……” “何罪?辱朕妃嫔,算不算?”贺珏眼中一片冷意,“还请代为询问钟大人,钟家的家教便是如此吗?” 钟宛秀脸色煞白,她怎敢带着这样的话回去问祖父,陛下这是要她后半辈子不得好过啊! 她连忙跪了下来,不断乞求:“臣女错了,还请陛下恕罪,臣女真的知错了,请陛下宽恕……” 眼泪混合着雨水,此刻她终于懊悔不已,由着心底生出来的那一点嫉恨,造成了今天这等局面。 一想到被贺珏强扭着送回家,家中那些姨娘姊妹看她的眼神,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送走!”贺珏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一眼。 他听到了这女人是如何说的,她竟然敢提生死营,便连他在靳久夜面前,也常常避开不提。 那也许是靳久夜这一生最痛苦的记忆,那时候他那般小,那般无助,却要被扔进那般残酷的地方。 贺珏心疼地回头再看一眼靳久夜,男人在雨幕中执着一把伞,神色依旧漠然,没有痛楚亦无悲喜。 “姑祖母,姑祖母……”钟宛秀被宫人毫不留情地拖走,她只能大声呼喊太妃,以寻求一丝转机。 太妃从殿中走出,走到廊下,看到此情此景,亦是惊了一番。 “陛下这是在作甚?”她连忙命令宫人停下,“宛秀为何淋了雨,快进去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