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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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情绪管理失控后,她无比自然地往耳后勾了一缕头发,端起酒杯遥遥敬向季清和:“相比季总,我对西安的了解的确太过浅薄。哪怕我全力以赴,也不过是十六朝古都历史中,最不起眼的那滴朝露。” 季清和看她片刻,忽然笑了。 他抬手扯住领结松了松,身子往后靠坐,换了个较显随意的坐姿:“我们今天不谈西安十三朝的历史。” “就谈沈制片的露水情。” 沈千盏:“……” 敢情她刚才那一波强行挽尊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非要计较? 狗男人是真的小气。 “说起来,西安我真的考察过。最初始的策划案里,主人公是八十年代出生,正赶上时代高速发展,陷入新旧时代交替的人设。可惜西安没有特别合适的摄制场景,也没有经济适用的摄影棚区,自己搭景很容易超出经费预算。”沈千盏假装不经意地转换了话题,语带可惜:“现在项目主创团队已经倾向于在北京取景,正在修改人物的成长背景。” 可惜,招是好招,季清和却并不买账:“沈制片说没合适的摄制场景?” 他没拿酒杯,目光垂落在一侧只倒了清水的玻璃杯上,指尖在桌面上叩了叩,似在思考要不要将就喝口已经凉掉的水。 沈千盏额角微跳,隐隐觉出几分头疼。 明知季清和是当众给她挖坑,偏一时想不出完美的解决方式,只能硬着头皮嗯了声,等他后话。 季清和终是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清水,不疾不徐地问她:“清河三巷也不合适,嗯?” “半开放的古园林区,环境私密,历史可查。西安最具盛名的网红景点,艳遇圣地。”他语速很慢,像是怕沈千盏听不清楚,咬字格外清晰:“沈制片,不会没去过吧?” 沈千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与清河三巷有关的记忆几乎在瞬间跃然纸上。 有那么一刻,她特别想回到那张床上,一脚把这个狗男人踹下床去感受下什么叫六月“春”风似剪刀,专剪擎天大柱。 本就是逢场作戏表演职业假笑谁最敬业,她高兴时笑容还有几分真心,不高兴了连假装都懒得,直接拉下脸来。 “去过。”她搁下酒杯,嗓音冷清:“看季总对我们的项目挺感兴趣的,要不等散局了,您给我留个工作邮箱或联系方式,我把策划案发您一份?” 她撂脸子撂得明显,满屋微笑倾听两人“相谈甚欢”的都有些措不及防。 苏暂更是懵逼,他十面玲珑,八面盘场的盏姐哪去了?这个恨不得往季总身上扎刀子的女人是谁啊啊啊啊啊! 投资想不想要了?项目想不想开了?奖金想不想拿了? 他干笑着,悄悄扯了扯沈千盏,咬牙低问:“盏姐,你要不要出去上个卫生间冷静下?” 沈千盏觉得自己挺冷静的。 从季清和出现起,她就暗暗打过算盘,这次合作多半是要夭折。 她从业多年,除了奶自家艺人置换合作资源外,从未在任何项目里牵扯上私人感情。她只期望季清和清高自傲不屑与她相认,今晚散局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做再没遇到过。 一·夜·情能有几分真心? 她要不是贪图美色,鬼迷心窍,也不至于栽上这么大一个跟头。 这个圈子,想要维护清名太不容易。 她沈千盏兢兢业业数年才树立起的口碑,她一点也不想因为和投资方的花边新闻毁于一旦。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合作不越雷池不重蹈覆辙。 —— 一晚相安无事。 眼看着饭局接近尾声,沈千盏借口去卫生间,顺便结账。 回来时,不出意外地看到艾艺守在洗手台前,边补口红边等她。 艾艺:“今晚火气这么大?” 沈千盏旋开水龙头,潦草地冲了冲手背,没接话。 艾艺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旋回口红,放回随身的小包里:“你不至于看不出来蒋业呈有意和季总达成合作吧?” “拉投资不是我的事吗,蒋总cao心什么?”沈千盏转身抽了纸巾擦干手,不以为意地把额前的碎发一缕缕整理妥帖。 艾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千盏,柏宣是和千灯签的合同。作为甲方,他有权让千灯换个制片。” “而且我听说,你当时为了拿下这部献礼剧,接受了柏宣的霸王条款。”她倚墙而立,笑容不咸不淡,明明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cao起了卖白·粉的心:“这部剧对平台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我先给你提个醒,万一你得罪人被换了,我可没法为了你做违约的决定。” 沈千盏把最后一缕碎发整理服帖,她看着镜中光鲜亮丽美貌逼人的自己,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苏暂一直以为她喜欢季春洱湾是因为酒店的刷脸赊账服务,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她不好直接宣之于口——瞧这镜子,跟自带美颜滤镜似的,多讨人喜欢。 她颔首收起下巴,压低视线,眼看着这个角度下巴掌大的小脸又小了一圈,终于满意:“还行吧。” 沈千盏这一句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着落点。艾艺一时没能分辨出她这句“还行”是在说自己,还是在回应她。 “用不着你违约,”沈千盏皮笑rou不笑,连马虎眼都没打,直接道:“利益场上没真情,我两这塑料情只能共赢,经不起考验。” 她转身欲走,门开了一半,想起什么,回过身又补充了一句:“换制片这事你放心,我不让位,看谁敢换。” —— 话是这么说,等回了包间,沈千盏还是端正了下态度,拿出对待甲方爸爸该有的热情陪到散局。 今晚氛围不佳,直接导致没人多喝。 散场时,气氛也颇显冷清理智。 虽然客观条件不够发挥,但沈千盏仍旧善于抓住时机,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作为贴心小棉袄的优良品德。 她让苏暂先替蒋业呈叫司机去酒店门口等着,以防蒋总喝了酒吹风受凉。 这番体贴令蒋业呈难看了一晚的脸色缓和不少,顺势发表了一下和不终岁合作的热切,叮嘱她线下再多多与季清和联系。 沈千盏满口应了,转头又去安排艾艺。 艾艺的公司就在附近,来时自己开的车,沈千盏替她叫了代驾。 等安排完所有人,她像是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季清和,脸上带着歉意,语气却没几分诚意地问道:“季总在北京有下榻的酒店吗?” 季清和从始至终旁观着沈千盏的故意怠慢,闻言,与她对视一眼,回答:“我前不久刚在北京定居。”话落,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一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线条锐利明晰,对于资深手控而言,完美得像是件毫无瑕疵的艺术品,天生适合供人赏阅。 沈千盏看了一眼,又一眼,那种被扼住后颈的窒息感又来了。 仿佛他并不是在叩击桌面排解无聊,而是别有意图的在记着她的账。 沈千盏力图保持镇静:“不然我帮您叫个司机?” 季清和抬眼,表情显得不是那么满意。 沈千盏又问:“那我让苏暂送你?” 季清和依旧不接话,脸上倒是明明白白的表示:苏暂哪位? 沈千盏挺想装作自己不明白的,奈何智商不允许。 她犹豫着,那句“如果您不着急,稍后我送您”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季清和并未打算让沈千盏在合作方面前下不来台,他维持着风度,意味深长道:“不急,我醒个酒。” 刚挪了屁股打算走人的蒋业呈和艾艺对视了一眼,互相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他今晚有喝酒? 第5章 第五幕(小修) 不过喝没喝酒不重要。 季清和说要醒酒,那他就是醉了。 强者定律无论何时何地,一样适用。 —— 沈千盏的行程仓促,除了行李箱上有八个轮子,手边无一可乘的代步工具。 她寻思着季清和这个级别的执行董事怎么也不会是靠十一路公交堵在机场高速上,索性支开苏暂去取车,她独自杀回包间。 饭局散后,包间内冷冷清清,人走茶凉。 季清和独坐在单人沙发上,闭眼小憩。顶灯的弧光恍若实质,洋洋洒洒,落了他满身。 沈千盏进来时的动静不小,不知是懒得搭理她,还是有意给她下马威,直到她坐下,季清和才睁开眼,与她对视。 没了闲杂人等,季清和的神情不似饭局上所表现得那么散漫淡漠。他摘下眼镜,微闭上眼,轻捏了捏眉骨。 那双触碰过禁忌之地的手,再次不可避免地吸引了沈千盏全部的注意力。 要不怎么说女人是最擅长联想的动物。 沈千盏光看着他的手,就忍不住在脑子里画出一套十·八·禁·绘本。 为了掩饰尴尬,她轻咳了一声,尽量使自己表现得稳重又世故:“我去叫壶茶,我们边喝边聊?” 季清和揉着眉骨的手一顿,再睁开眼时,眼底清明冷冽。 他抬腕看了眼腕表,语速缓慢,语气冷淡又刻板:“你让我等了三十分钟。” 怀柔政策对季清和显然无用。 不过她本来就没打算和解。 “既然时间宝贵,那就直奔主题吧。”沈千盏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她烟瘾不大,只有逢场作戏时才抽两根助助兴。一口烟含在嘴里,才在舌尖打了个转就被她徐徐吐出:“季总出现在这,不是偶然吧?” 季清和轻哂,目光在她左手边的烟灰缸上点了点,不容拒绝地命令道:“灭了。” 沈千盏眯了眯眼,一步没让。 别说把烟灭了,她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弹了弹烟灰。 她这种跟叛逆期小女孩似的低级反抗根本没引起季清和任何不适,他俯身,连烟带打火机一并扫入身侧的纸篓:“这么不听话,那就最后一根。” 沈千盏一僵,紧接着是不敢置信:“你有病?” 季清和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合理建议。”可那眼神,分明有了几分压迫之意。 这个男人远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温和斯文,沈千盏深刻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