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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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乡试考场

    贡院内的号房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次序, 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号房前都站着一名兵士。顾玉成走了一会儿才来到“庚”行, 找到自己的号房。

    乡试三年一考, 贡院也三年一开, 只在开考前进行巡视和清扫。这间处于中间位置的号房明显是被大扫帚划拉过的, 竹枝痕迹宛然,角落里还结着蜘蛛网。

    顾玉成买了热水, 从包裹里掏出抹布,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特别是那块当做桌子的木板。

    这可是考试写字用的, 万一有凸起没注意,下笔不慎损坏试卷, 就只能三年后再战了。

    好在这板子虽然灰尘多得能按手模, 但非常平整,上面隐约可见之前考生留下的墨迹。

    顾玉成用了三块抹布才擦干净号房,左右比了比, 发现比他在家搭建的模拟号房略宽一些, 顶上也严密,不像漏水的样子。保险起见, 他还是踩着用来当椅子的那块木板, 将油毡卡着砖缝弄到号房顶,又把三尺长的薄棉门帘挂到前头。

    他坐下后,这个高度将将能挡住腰腿,还不妨碍巡考和外面的兵士监督他是否作弊。

    迫不得已小解的时候, 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顾玉成忙乎一通,已到了寅时。他又买了热水灌进自己带的小铜壶里,抱在怀里暖着。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标志着考生全部进场,贡院大门即将关闭。

    随后,主考官带着几位考官开始巡场,神色严肃,告诫考生不可随意走动,不可夹带作弊,否则枷号三天,剥夺功名。

    顾玉成心想这处罚比院试作弊严重得多,又有兵士一对一监考,堪比人形摄像头,估计一个能作弊的没有。

    结果试题纸还没发下,就听见哀嚎声响起,紧接着有兵士拖着个年轻人从他面前经过。

    看这距离,应该是同一行号房的考生。

    顾玉成:“……”

    他安安静静地等了半刻钟,领到试题纸一看,上面整整齐齐印着三道四书题,二十道五经题,春秋经的题排在最后。

    从乡试开始就是正考,不再考支离破碎的截搭小题,都是大题。虽然要默的字数不少,但做起来容易。

    春秋经的四道题里面,有一道还是他在家中自己出题写过的。顾玉成心头一喜,当即决定把旧文删改用上。

    概因这时候考试时间紧,考官认为学子急着交卷,来不及修改精进,以致场屋文字多有瑕疵,所以哪怕有人在场上把自己之前考试的文章拿出来誊上,只要质量可以都能过关。

    要是恰巧被考官认出,文章又有所进步,还能从考官手中得个红圈。

    顾玉成这篇文章是八月份作的,除了他自己没人见过,自然更拿得出手。

    考场上能有这般运气,着实是个好兆头。顾玉成压下喜意,一边告诫自己不可得意轻狂,一边慢慢研墨思考首题。

    三场重首场,首场重首篇,他必须把第一篇写得最精彩,不然旧文再好也白搭。

    这一题是“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字面意思就是德不配位的时候,不敢制定礼乐制度,有德行没地位的时候,也是不敢制定礼乐制度的。

    这是圣贤谦虚之语,却隐约有讽刺时事之意。因为就在八月底,宝华天子宠信的国师之一,要求朝会前必须焚香祝祷,保佑国泰民安。

    天子同意了。

    这国师是道士,京师道门瞬间水涨。一石激起千层浪,朝野上下俱是议论纷纷,连顾玉成这个只能看邸报的宅家学子都略知一二。

    但这一二所知,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

    因为他不知道考官是什么态度。

    譬如这篇题目,如果想赞同,可以顺着圣人之言往下写,“夏礼杞不足徵,殷礼有宋存焉,周礼绵延至今”,而今圣天子的礼制,是能和周礼相提并论的存在,故可以遵从。甚至能再加点道家典故,让文字缥缈出尘一些。

    要是想讽谏,那花样就更多了,一个道士凭什么插手朝廷大事?哪怕只是仪式,也不该由道士做主,圣人都说了,有位无德,不配定礼乐,敢问国师凭什么?炼丹术吗?

    这题目着实刁钻,顾玉成没纠结多久,就选择了走中庸之路。

    每个下场的学子,都知道“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考官”,但是他现在没法儿揣测考官心意,干脆纯理论不站队了。哪怕中庸,也比站错队强。

    只是这德、位、礼,又该如何连在一起,破出题目呢?

    顾玉成盯着草稿纸冥思苦想,直到天光大亮,照在小小的号房里。

    他盯着那点光影,忽然有了思路,提笔写下“夫圣人传道以心,大贤悟道亦以心哉”,随后两句承题,三句起讲,笔锋如破竹般挥洒而下。

    事实不好写,就唯心吧!

    德位相配,譬如文质彬彬,唯有君子,礼乐安乐,才能言行无过,才是为臣之道!

    思路顺畅后,连续三个多月的模拟考威力就显现出来,顾玉成写得几乎不加点顿,落笔成文。直到午时放饭,他已经写完首篇,连第二篇都写了三分之二。

    怕打断思路,顾玉成只要了热水,就着热水吃了一把自己带的咸rou干儿,坚持将第二篇写完。然后仔细雕琢词句,更换了两处典故,才将两篇文章工整誊抄到试卷上。

    收好试卷,顾玉成也不觉得饿,便只吃了张博饼,喝了几口水,就起身活动。

    号房太小,所谓活动也不过是做两遍眼保健cao,背对着兵士抬抬腿,扭扭肩,让四肢血液流通流通。

    饶是如此,重新坐下的时候,顾玉成还是收到了来自监考兵士的小眼神儿。

    他抬头对人家笑笑,就继续磨墨作文。

    许是思路打开又精神饱满的缘故,顾玉成只觉文思泉涌,辰时不到就写完了余下五篇文章。

    此时天色将黑,贡院里渐次亮起烛光点点,到处是续了蜡烛再奋战的考生。

    按照顾玉成的作息,现在已经到了快睡觉的时候,他又怕滴了蜡油到试卷上,干脆收好草稿,明天再一并誊抄。

    于是兵士就见天色尚早的时候,这考生便铺好被子,上下一裹,就这么窝在板子上睡下了!

    兵士:“……”

    顾玉成精神亢奋了一整天,又高度用脑,躺下才觉出累得狠了。

    哪怕只能蜷缩着躺在硬木板上,他仍旧很快进入梦乡,只在半夜掉下去醒了一次。

    看看天色不过子时,顾玉成坚持躺下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就到了寅时。

    他起身活动僵硬的手脚,原地踏步走了几百步,才觉得灵活起来,便买了热水,泡了一碗咸rou干儿配硬饼丝。

    饼是王婉贞烙的菜饼,临考前切成细丝,以示没有夹带。虽然薄薄的,但有菜有油,这顿饭也算荤素搭配有营养了。

    顾玉成是个极小心的人,这次要在号房里连待三天,他还是自带干粮,宁肯热水泡饭也不吃贡院的饭菜,就怕吃坏肚子有个万一。

    虽然能让兵士带着去出恭,但卷子上会被盖上印戳,俗称屎戳子。一旦有了这个戳,考官判卷会直接黜落,凭你锦绣文章,也不会再看一眼。

    忍着在号房解决吧……顾玉成实在做不到,干脆选择了少吃。

    一碗泡饭下肚,天也亮了,顾玉成打起精神,从卷袋里取出草稿,先检查完文章有无要删改的地方,然后才铺开试卷,在脑子里将各类避讳、顶格退格的格式模拟一遍,方蘸了墨汁落笔誊抄。

    每抄完一篇,他就将纸托起来晾干,顺便缓缓精神。

    如此小心之下,直到临近午时,顾玉成才将剩余文章全部作好,妥妥帖帖收到卷袋里。

    虽然每次开考的时间都是钦天监推算过,基本不会下雨的日子,但不把卷子放到特制的防水布袋里,他总是不大放心。

    收好卷袋,顾玉成长长松了口气,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完成首场所有文章,就等明天一早交卷出去了!

    心头放松之余,顾玉成顶着新轮换的兵士诧异的眼神儿,起身活动肩颈和胳膊腿,然后又泡了半碗饭,只这次将菜饼丝换成了切成小块儿的烧饼。

    还没吃完,就见天色阴了下来,几点细雨飘洒而下。

    顾玉成:“!”

    他三两口咽下碗底泡饭,急忙去摸卷袋。

    卷袋被他妥帖放着,自然没事儿,顾玉成打开伞挡在面前,又拿出衣服把卷袋裹住,然后解开衣襟将其护到背后。

    这样号房前面的雨丝飘不到卷袋上,后面是严严实实的砖墙,头顶是防雨的油毡,完美。

    这念头刚升起,就从隔壁飘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顾玉成登时一窒,满脑子都写满了卧槽。

    他做不到,有人做到了……

    考个乡试怎么这么难……顾玉成腹诽着,尽力屏住呼吸,矮下身从包裹里掏出仅剩的两条抹布,飞快绑在一起,绕过口鼻在脸上缠了一圈。

    有了这简易版的脸基尼,顾玉成才敢缓缓吸气。饶是如此,今天也不可能再吃得下东西了。

    此刻他真的无比庆幸早早写完了文章,但凡磨蹭一点,也要被熏得头晕脑胀。

    号房前的兵士脸色发青,对顾玉成仓促之下被勒得奇形怪状的脸也只有羡慕——

    年纪轻轻就准备得这么齐全,怪不得人家能考举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最低比例的防盗噢(小小声)23333333

    第44章 还是乡试

    这场雨来得突然, 好在不大,雨丝飘飘洒洒半个多时辰就停了, 只有空气泛着萧瑟的凉意。

    然而还是有考生措手不及被沾湿考卷, 忍不住痛哭失声, 还有几个怒骂老天不公。

    污了卷子便中举无望, 大声喧哗更是扰乱考场,当即被巡绰官呵斥, 又被兵士强行架走。不大点功夫,顾玉成就眼睁睁看着四个人从他眼前被拖走,有老有少, 俱是一身狼狈满脸扭曲。

    没过两刻钟,又有几个考生先后被兵士带着往相反方向而去, 有的紧咬牙根似在忍耐, 有的脸色涨红颇为屈辱,神情都相当复杂。

    顾玉成起初不解,待这几人先后返回, 才恍然他们是上厕所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这场骤起的秋雨受了寒, 陆陆续续又有七八个考生从顾玉成眼前经过,号房附近的味道也越来越难闻。

    顾玉成蒙着口鼻, 翻出包裹里占地儿最大的皮制马甲, 抖开来穿到身上。

    为避免夹带作弊,贡院是不允许穿棉袄的,皮袍之类也不能带毛,都是光光的一层皮。顾玉成进场时穿的就是四层单衣, 全是棉布做的,这会儿新添上的马甲是王婉贞用小羊皮做的,裁成常见的马甲样式,宽宽大大的,又挡风又保暖。

    顾玉成其实并不觉得冷,他穿得多,身体也好,往常这个时节,不过一两件单衣而已。但同场考生的前车之鉴过于惨烈,他着实不想步人后尘,干脆顶着兵士审视的眼神儿,把这件样式奇特的马甲裹在身上。

    一场秋雨一场寒,多穿点儿总是没错的。

    然而持这样想法的考生似乎不是很多,到傍晚放饭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十二个考生从顾玉成眼前经过,都是身体撑不住提前离场的。

    还有两个甚至是被抬出去的,脸色惨白,只胸口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