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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卓桓闭了闭眼睛,他声音平静地宣布:“座舱通话记录没有什么有效参考性,暂时不用作为调查资料。” 他的话没有人提出质疑,因为整个十三分钟的对话里,两位飞行员几乎没说任何有意义的话。除了最终近乎绝望的呐喊和那疯狂地想要把飞机姿态矫正回水平状态、又无能为力的嘶吼,只剩下一声声的“NO”。 不,不,不…… 每个空难遇难者最后的话语总是惊人的相似。 没有对人生往事的回忆,也没有对事故原因的理性分析。当云雾破开,他们看见那近在咫尺的山壁,所能想到,所能脱口而出的,唯有这一声声的不。 这就是现实。 残酷的现实。 *** 2020年10月18日,杰拉尔·特吕弗的遗体被空运回法国图卢兹,进行安葬。 距离空难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六天。 互联网的记忆的短暂的。事故刚发生时,网友们得知遭遇空难的副机长竟然是特吕弗集团的继承人,所有社交媒体全都炸了窝。当日推特热度第一名TAG就是“特吕弗”。然而随着时间过去,渐渐的,大家不再记得这场空难。 直到十六天后的今天,杰拉尔·特吕弗的葬礼,人们又想起了这件事。 网络上,无数人留言“R.I.P”,为可怜的遇难者默哀。 图卢兹,南运河旁,穿着黑色礼服的人们安静地站在墓园旁,望着黑色的棺木被四个年轻人举起,抬到墓地中,轻轻放好。他们是杰拉尔曾经的朋友,当他还没被赶出特吕弗家族时,他们经常一起聚会打球。 特吕弗夫人不是没想过找儿子现在的朋友为他抬棺木,然而她去找了,却发现她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因为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交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就是里昂·洛林,而现在两人已经一起深眠地下。 牧师轻声念着悼词,祭奠这个年轻而孤独的灵魂。 灿烂的阳光下,每个人都闭着眼,聆听那轻声的悼念。 等到一切结束,当四位朋友拿起铁铲,将泥土一块块堆到棺木上时,泥土封住了棺木的最后一点颜色,特吕弗夫人终于无法忍住地绝望恸哭,她在丈夫的怀里,失声哭泣。 Lina穿着黑色连衣裙,她站在人群的中央,不远不近地看着。 “愿他在天堂安息。” “阿门。” 众人随着牧师的话,闭眼祈祷逝者安息:“阿门。” 葬礼交给管家负责,特吕弗家族的管家红着眼眶,代替伤心过度的特吕弗夫人和需要安慰妻子的特吕弗先生,送这些客人离开。 Lina走到这对伤心的夫妻面前,特吕弗先生依旧板着一张脸。他的眼中饱含泪水,可他并没有让这眼泪流出眼眶。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年轻的金发女郎,声音沉闷:“Stephanie。” “特吕弗叔叔。”Lina说。 特吕弗家族和te家族是世交,或者说,直到五年前,他们都相交甚好。直到特吕弗家族的继承人杰拉尔突然说想当飞行员,不愿进入家族集团,两家的关系从此产生了裂缝。 特吕弗先生冷酷地说:“我还记得五年前杰拉尔和我说起你的模样。是你让他喜欢上了飞机。我从未想过,你们小时候一起玩飞机模型,他居然会因此走上飞行员的道路。而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成为飞行员的天赋。” Lina忍不住打断他,她不敢置信道:“杰拉尔已经不在了,您能不那样残忍吗!” “哦?那我又说错了什么。这句话是Patrick那个小子说的,难道不是么,我听说他亲口说,杰拉尔不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飞机坠机时他根本没做出最合理最正确的选择,他所做的只是一味地惊慌失措。” Lina:“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身为一个年轻的飞行员,能做得又有什么?难道您就能做到冷静地直视死亡,然后成功cao纵一架突然失控的飞机?” “Stephanie,你……” “我不是来和您吵架的。”Lina毫无礼貌地打断特吕弗先生的话,令后者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然而她一点也不在乎:“我来,是想把黑匣子最后记录的座舱语音送给你们。”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只U盘,“如果你们不想要也没关系,这是杰拉尔临终前最后的话。放心吧,他没说过你们一个字,他根本没精力管飞行以外的事。毕竟如您所说,他是个毫无天赋、垃圾差劲的飞行员,连开飞机他都自顾不暇了,他哪有时间做其他事,想其他事。” 特吕弗先生脸色铁青,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伸手接U盘。 特吕弗夫人却一把拿过U盘:“谢谢你,Lina。” 听到特吕弗夫人喊出自己的昵称,Lina固执而愤怒的表情渐渐缓和。她朝特吕弗夫妇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过身,对特吕弗先生说:“您有看见那只藏在箱子里的绵羊吗?” 特吕弗先生倏地愣住,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Lina。 Lina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她咬紧牙齿,终是忍不住说:“有件事您说错了。杰拉尔喜欢飞机,从来不是因为我。是,我送给他很多飞机模型,小时候我就带他参观过麦飞工厂,见过很多飞机。但那些都是因为他喜欢飞机,我才会带他去。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他在箱子里藏了一只绵羊,然而我真为他痛心,这么多年了,那只绵羊从来都没人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