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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先前已有意识地将李青山引向瀑布岸边,此时这一扑,两人便共同掉入瀑布之中,随即被奔腾急流冲向东方,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众人根本阻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统帅身受重伤,被瀑布冲得杳无踪迹。 发生了这样变故,两军皆不由自主地停了手,主帅都没了,还打个什么仗? 诡异的气氛中,谢铭突然忆起叶萧昨夜的叮嘱,“绝不可瞻前顾后,也不能后退半步”,此番军令言犹在耳,他眸中的焦灼蓦然转为狠戾,喝道:“弟兄们,杀!为将军报仇!”言罢,当即砍翻愣在身边的敌人。 这一声大喝将对阵双方的心神都唤了回来,此后便是继续搏杀,然而北军失了统帅,军心涣散,南军却还有谢铭压阵,人数上又确实有优势,终是以己方折损过半为代价,将北军的四百人全歼在此处。 大战过后,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虽全歼敌方,他们却半点喜色也无,聚集在瀑布岸边,望着奔腾不息的流水,人人脸上皆是凝重。 谢铭在方才的紧急时刻稳住了场面,此时却忽地沉不住气了,身形一动,明显想要入水追寻叶萧踪迹,被站在身边的黄诚及时拉住:“统领难道忘记大人的叮嘱了?”除了在叶萧初初受伤时慌乱过,他很快就理顺全局,冷静下来。 谢铭侧过头来看着黄诚,眸中满是痛色:“他受了伤,可能会死的!” 黄诚却依旧冷静得很:“统领不觉得大人昨夜的叮嘱,十分奇怪吗?你有任务在身,大人后来也给我布置了任务,若我所料不错,如今这境况,大人可能早有预测。” 谢铭听后,面色几经变换,终于冷静下来,望着急流的眸中也泛起光亮,喃喃道:“你的意思是……”他骤然转身面对众人,高声道,“弟兄们,随我杀去敌军老巢,一举捣毁他们的粮草和武器!” 言罢,又攥紧了黄诚的胳膊,神色间一派坚定:“待咱们完成任务,便立即派兵搜寻将军踪迹!” 黄诚点点头:“好,你我兵分两路,此番定不负大人所托。”随即转身,走向与队伍相反的方向,他得原路返回,去盘驻在洛南县的将领处传令。 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他有一种感觉,大人定会像先前失踪十日那回一样,在未来的某一日平安归来,记得那次失踪前,也是与敌军的李青山在一起…… ****** 瀑布急流汹涌异常,裹挟在激流中的两人又都受了伤,伤口在水里一泡,更加难以凝固,流血过多又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两人很快就双双晕厥过去。 水流的平缓处离瀑布源头已经非常远了,但仍在落雁山脉之中。 溪边巨石经过长年累月的溪水冲刷,已变得十分光滑,石上长满碧绿青苔,远远望去,仿佛毫无规律分布着的一块块青石,时有小鱼从清澈溪水中探出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石上青苔,又缩回头去,摇摇尾巴游走,只留下串串涟漪。 往日空无一人的青石上,此时却出现两个人,一个后背朝上,呈趴伏姿态,隔了三丈远处的另一块青石上那人,却是仰面朝上,胸口还插了一柄剑,随着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剑柄颤颤巍巍地抖动。 天际红日西斜,掩去最后一抹光辉,如钩弯月沿着同样的轨迹东升西落,在鸟雀嘈杂的叫声中,一夜过去,转眼又是黎明。 仰躺那人忽地食指微动,没有醒来。 一刻钟之后又动两下,终于微微抬起眼皮醒转过来,感觉到胸口剧痛,他勉强抬起脖子,见自己胸口果然插着一把剑,落水前的记忆纷纷涌来,令他不适地皱起了眉。 片刻后,终是勉强提起几分力气,抬起双臂撕下半截袖子,左手将布料团成团,按在伤口处,右手握紧剑柄。 做好准备,他闭着眼,猛地将剑柄往外一拔,鲜血随即喷涌而出,虽立刻被布料堵住,但那半截袖子的布料很快就被血液染得鲜红。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试图缓解痛楚,直到伤口的血液渐渐凝固,才慢慢睁眼,暗道幸亏是把断剑,透过甲胄刺进胸口时,并没有刺得很深,好歹保住一条性命。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唇角露出几分苦笑,当真是毫不留情,招招致命,自己是如此,对方也是如此。 微微侧了头,想去看看重伤自己那把断剑,然而目光却触及不远处的另一块青石上那人,身上依旧是银色铠甲,头盔却已不翼而飞,他想,自己就算死也不会认错这个冤家。 自己如今还苟延残喘留了一条性命在,却不知,这人是否还活着? 他在原地躺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手肘在青石上用力一撑,慢慢坐起。 因用了力,伤口又有血液流出,他左手压着伤口不敢放开,等到血液再度凝固,才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顿,挪到趴伏在另一块青石上的叶萧身边。 他单膝跪地,将叶萧面部朝下的脑袋掰成面朝自己,双指在鼻尖探了探,虽然微弱,但还有气息。 直到此时,他心里才松下一口气,随即又有些自嘲,自己这是魔怔了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还管他死活作甚! 想到这里,他心里猛地又是一股子邪火直往上蹿,撇开眼,欲来个眼不见为净,费力地站起身来,然而站到一半,他咬了咬牙,终是重新蹲下,单手将趴着的叶萧翻成仰躺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