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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们可能都不喜欢这种心态过早老成的孩子。

    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也会生病也会孤独。

    他察觉到自己家可能是没落的,保姆是之前家里雇的,后来跟家里一起逃了出来。

    她的家境并不好,但是还没让他这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儿饿死街头,还养到他可以自己讲话、吃饭,已经是非常大的恩慈了。

    时舟并不想给她添太多的麻烦,有小病小痛就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住了就将抽屉翻个底找出几枚硬币,去好心的邻居老爷爷家换点药吃。

    回来自己藏在被窝里睡一觉,就好了。

    像是这样有人陪床,喂药,疼了有人哄的待遇,他只在保姆的小儿子房间门口远远地看到过。

    他那时候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心想,原来是可以这样的。

    但是他说服自己不能羡慕。

    实现不了的幻想,放在脑子里是一种累赘,一种隐患。

    于是他打小,心就是冷冷地一颗,没有正常孩子的喜怒哀乐。

    他坐在家门口看着比他五个手掌加起来还要大的晦涩书本。

    路过的小个头举着大人买的风车和糖葫芦炫耀,稍高一点的被爸爸mama牵着手送去上学。

    他头也不会抬。

    他一点都不羡慕。

    ……

    时舟沉默了好一会儿,唐枣其他的添油加醋他没有听进去,只是低低地念了一声——

    “为什么……”

    唐枣停住滔滔不绝:“啊?”

    时舟从放空中回过神来,道:“没事。”

    唐枣笑了:“喂?你不会是在奇怪傅哥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吧?”

    时舟不答。

    唐枣见他无动于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脸,义正言辞道:“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不是被傅哥单方面强行抢来的……”

    下台阶的傅城差点没一个踩空滚下来摔死。

    他心里叫了一声姑奶奶。

    唐枣听到动静,回头道:“傅哥,忙完了啊?”

    傅城颤颤巍巍道:“哦……”

    唐枣一起身,傅城就看到她后面那道掺杂复杂感情的,幽灵般冷彻的目光,直直地在自己身上。

    傅城突然有点背后发凉,打了一个喷嚏,差点又滑下去。

    唐枣开心道:“我们俩聊的很愉快!”

    傅城惊了。

    跟时舟聊天居然能聊出愉快来,这位姐不是普通人。

    虽然只是唐枣单方面的愉快。

    第19章

    傅城问唐枣借了些纸笔,唐枣给他之后,便出去“监工”了。

    傅城找了个远远的地方,将巨大的纸往地上一铺,席地而坐。

    空气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傅城心不在焉“刷刷”写字的声音。

    时舟眼眸缓缓一抬,落在远处的傅城身上,感受到了傅城故意扯开的距离,心中不知为何阴森森的,于是叫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

    傅城滞笔,懵然地抬起头。

    可能是从来没有见时舟主动挑起过话题,傅城反应了一会,答道:“画图纸。”

    他勾了一笔,补充道:“发射器的设计图纸。”

    时舟怀疑道:“你还会画这个。”

    傅城道:“实不相瞒,本人小时候啊没书可读,看对面老工程师屋里的图纸长大的,干这个是行家。”

    时舟“哦”了一声。其实从傅城自行拼了一辆摩托来看,也能看出他对这些东西有一定的专攻。

    时舟不再说话了。

    傅城抬头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绑着绷带坐在床上披着那件朝大号的皮制外套的模样,那一声“哦”在傅城眼里莫名显得有点软。

    就好像捡回家一只落魄的小狼崽终于累了,不再嚎叫着咬他了似的,傅城满心欢喜,拿着图纸移到折叠床前。

    见他靠近,时舟本能地蹙起眉来。

    傅城道:“饿不饿,那边熬着粥。”

    时舟:“不。”

    傅城又席地坐下,依在床沿,叹了一口气道:“哎……说饿了就有东西吃,说累了就可以立马躺下睡觉,好久都没有这种自在的生活了。”

    一边的工具盒里摆着圆规和直尺,傅城有条不紊地拿来作画,边话还边跟他说话道:“以前的吃睡都由不得自己。”

    时舟的认知里,傅城曾经是偷渡货物的商人,这种黑心商队的一定是有严格管理,作息反常的,于是他道:“活该。”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骂的傅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联盟军的军事化管理也松不到哪里去,于是回道:“彼此。”

    说完傅城笑了一下。

    今天天气很好,暖意从四面八方溢进屋子。

    他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像是这样面前有阳光,手头有活干,身边还有个跟自己拌嘴的人,他就已经非常满意了。

    笔顺着直尺划了一条笔直的线,傅城突然问时舟:“在新世界有亲人吗?”

    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声音:“没有。”

    傅城的手速慢了下来,心跳却莫名加快,大胆地问道:“要不然……要不然你就别回联盟了。这个组织还不错,咱一块留下来投靠他们?”

    他等待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在他心跳的对比之下显得十分漫长。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似乎很期待他能同意似的,但是又有预感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