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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怎么劝说,阮陵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 眉峰微压, 唇角下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像是浸在了寒潭一般。很明显,他并不怎么赞同李成的话。 李成叹了口气:“您怎么就不听劝呢?人类真是太弱小了啊!” “人类太弱小了……” …… 暴雨夜,向来庸庸无为的他披了件雨衣便窜入了回家的小巷。雨水噼里啪啦, 砸在头顶身躯, 落到地上, 又积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 一脚踩下去,半双鞋都湿透了。 鞋子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踩一下,既踩出了一点点水, 又被迫吸收更多的水分进去。 这样的大雨,这样的狼狈。 饶是一向脾性温和的李成,也不由得生出恼怒来。 小巷走到尽头,要转一个弯, 李成漫不经心踩着水花,预备拐过去。 “救命……” 就在这时,右手拐弯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听声音是个女性。然而她的呼喊实在是太小了,雨声又太大了,很快就被淹没下去。 那边传来一阵状似击打似摩擦的声音。 李成顿住了脚步,他不由得放慢呼吸。 雨声依旧嘈杂,这个时候,他刻意过滤那令人心烦的雨声,将所有感官都集中到耳朵上去。 “救——” “给老子老实点!”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场景,一男一女,李成顺势就想到了强.jian。 就在这时,一声被人为压住的孩童啼哭之声打断了李成的猜想。 还有孩子! 李成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一脚踩进水洼,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还是被里面的人听见了。 “啧。” “是谁啊?” 里面的人丝毫不害怕,反而扬高了声音问。 原本鼓起了一腔勇气的李成,在听到这声询问后,突然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勇气像是被一下扎破的气球,胆怯的空气占据整个空间。 里面的人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进来,啐了一声,继续自己的动作。 巷子的墙壁上爬满青苔,被雨水打湿后更加滑腻,李成扶着滑溜溜的强,一步一步走到拐弯的尽头,然后,慢慢地伸出脖子去窥探。 入目先是一个宽阔的背影,那名行凶的男子看着比李成高了将近一个个头,体格健壮,被雨水淋湿的衬衫勾勒出清晰的肌rou轮廓,看着就是能一拳把李成打翻的人。 然而,视线移到地上,李成看见了一角花裙,以及,被打翻在地的小猪雨伞。 “……” 心脏像是被死死捏住了,李成脑海一片空白,他的呼吸也下意识停住了。 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如此。 倒在地上的雨伞,是李成专门买给女儿的生日礼物;露出一角的花裙,是今晨妻子亲自换上的。 而被压在男人身下、露出半张脸的女人也看见了李成,恐惧的双眼似乎抓住了希望,她张嘴欲喊,求救的话语却在李成冷静的、停滞不前的脚步中消失了。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被黑暗淹没,麻木。 女儿早就被摔倒一旁,或许磕着了脑袋,已经失去意识。 李成没有冲进去,没有报警,没有呼救。 他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看完了全程。 头顶的雷声轰鸣,大自然的伟力令人震颤,而他就在这个夜里,看着一名强者杀害了弱者。最滑稽的是,这名强者最终死在了雷电之下。 懦弱的他,没有迈出拯救的脚步;弱小的妻女,无法抵抗外力侵害;“强大”的行凶者,在大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那么什么是弱小,什么是强大?最强大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暴雨之中,一股奇异的兴奋和快感笼罩了李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 …… “女人和孩子是最弱的,在稍强一点的男人面前就毫无反手之力,”接着李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开始即兴写起了小论文,“古往今来,女人和小孩都是被迫害的对象……” 钟愿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冷,捏着斧头的手一紧,咬牙切齿说:“你他妈在说什么屁话!” 李成像是没听到她的辱骂,继续说:“然而,男人似乎也没有多强……人类鼓吹着自己征服自然,实际上只是可怜巴巴地靠向它们乞讨为生罢了。” 阮陵不动声色:“所以呢?” 李成想的事情,是不能被身后的植物母体知道的,于是他只笑笑,没有说话。 然后他知道阮陵清楚,那双望过来的眼睛明明白白写出了: 我要祝你成神。 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公园中央的植物发出一声粗哑的嘶吼,接着猛地拔高一截,原本就已参天的树冠更加高,它触碰到阮陵的雷电,原本就有些怯懦,然而血脉里的贪婪本性作祟,令它不顾威胁穿破一切束缚,去往最高处。 幽蓝的星球表面突然长出了一颗树一样的东西。 它和世界意识争斗许久,最终因为它们的星球意识要比这颗规则残破的星球强上不少而胜出,源源不断的能量沿着它遍布土壤的根茎输送到主干里,让它的力量十倍百倍增长。 高山倾颓,深海翻滚,地表皲裂,天雷隆隆。 其余国度,尚且醒着的凡人见这幅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教徒怆然下跪,嘴唇颤抖着默默念诵经典,希冀用虔诚的信仰打动神明,拯救他们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