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礼

    “你手里抱着的那个热水袋是从哪里来的?”

    林牧洵有些奇怪地伸手,却在半道被她拦住。

    “这个是暖手宝。”

    小家伙一脸严肃地矫正道。

    “......自己买的?”他看着那龙猫图案的暖手宝,眼中疑惑更深。

    “不是,俞杨送的。”

    虽然那比起送,更应该叫扔。

    “你说他莫名其妙送我一个暖手宝,我要不要回礼啊,感觉白收欠他一个人情好像也不太好......”

    “可是该回什么呢?篮球,足球?”

    她转头想要征求林牧洵的意见,却发现他人不见了。

    “林牧洵?”谢迟有些奇怪地往厨房唤了声。

    “嗯?”

    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脸上还是和平时一样的笑,眼里却没有了光。

    “你怎么了?”

    看起来笑得好勉强。

    “没有啊。”

    他走过来,又一脸温柔地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当年那个连客套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家伙现在都知道收完人家的礼物要回礼了。

    可惜这份特殊不是对他,是对着另一个男孩。

    真是过分啊......明明小时候都不肯叫哥哥,天天在大人的起哄里说要嫁给他呢,怎么长大后反而就是哥哥了呢。

    他掩了掩眼睫,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先喝药吧。”

    “——???”

    等等,后面半截话呢?

    谢迟一脸茫然地跟上去,“你刚刚想说什么?”

    “先喝药。”

    “可是......”

    “我今天专门去小卖部给你买了西瓜糖,你不是说喜欢吃吗?”

    他随手拿起一块抹布裹住壶柄,谢迟被那异于中药的味道所吸引,从他背后冒出个脑袋来:“这看着怎么不像是中药?”

    他点点头,将陶壶里的汤水都倒进旁边的白瓷碗里:“这是我妈中午专门给你炖的药膳,在这炖了快一天了。”

    “药膳?”

    谢迟看着那飘着沫的白汤,虽然闻起来也带着丝苦味,但不管怎么说,带着膳字的总是比中药要友善一点的。

    “那我喝完可以不喝中药了吗?”

    “谁说的?”他又转身打开了另一个温着的药罐盖子,“这个也是你的,记得喝。”

    “......”

    谢迟没说话,只是一脸委屈地眨了眨眼。

    “你别......”

    林牧洵低头看她,然后那些狠心的话就又卡回了喉咙里。

    虽然知道她九成九是装的,但此刻她湿漉漉的眸子透过药汤氤氲的热气,倒真得有几分要哭了的模样。

    他喉结轻滚了下,那点本就不坚定的决心也很快败下阵来。

    “那喝一半。”他妥协道。

    “三分之一。”她默默举起三根手指。

    “不行,就一半,不能在减了。”

    林牧洵有些无奈地指了下她脚下的橘子,“橘子都比你乖,知道自己在生病,最近连小鱼干都不吃了。”

    他一说这话谢迟就不干了,“谁说橘子没吃了?我昨天啊还看见它嘴角有鱼渣呢!”

    林牧洵:“......”

    橘子:???!!

    “——总而言之,汤喝一半再喝那药,”他不容置喙的在她面前坐下,“我在这看着你喝,你也别老盯着橘子的饭碗了,不可能的。”

    “哼。”

    谢迟撅撅嘴,要拿起勺子喝汤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拍着桌子大喊了一声:“我知道了!”

    正在对面回消息的林牧洵被她突然的激动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不会又是什么逃避吃药的法子吧?

    “我知道该回什么礼物了。”

    “......”

    “林牧洵,我们再去一趟杨山的宠物医院吧,就是那天带橘子去看病的那家医院。”

    他没有回答,只是单手敲了敲桌面。

    “先把药喝了。”

    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声线,微沉,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威压。

    “可是......”

    “等你喝完药我带你去。”

    “......林牧洵,你是不是生气啦?”

    “喝.药。”

    好吧,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 — — — — — — — — —

    林牧洵说到做到,在她喝完药后就带她坐电梯去了房子下边的下沉式车库。

    谢迟还是第一次去车库,不禁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道:“这里就是车库?怎么这么暗?”

    “因为没开灯。”他有些无奈地将手边的灯打开。

    霎时间,车库里一片灯火通明。

    “走吧。”

    “诶,等等......”

    谢迟连忙追上去,跟在他后边绕过一辆又一辆的车,却在快到车库尽头时想起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些车好像都是要有专门的司机才能开的,可是他们没有司机啊。

    “林牧洵,我们没有司机怎么......”

    前边的人突然停下,谢迟没有防备,一下子撞了上去。

    “你干嘛啊?”

    她摸了摸鼻子,却在看见面前那辆通体流光的大家伙时愣住了。

    和刚刚那些车的画风都不同,这是一台银白色的重型机车。

    “我不就是司机吗?”

    他转过身来,眉目间灯光婉转,熠熠如星辉。

    “——啊?”

    谢迟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懵,先不说这个重型机车和他画风不搭,他也没到可以骑这个大家伙的年纪啊。

    “呆愣着干嘛?”

    林牧洵有些好笑地揉了下她的脑袋,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头盔给她戴上:“不是急着去买礼物吗?这个最快了。”

    “......可是你不是没到十八岁吗?”

    “所以才要在晚上开啊。”

    他低头帮忙调整了一下头盔的角度:“有没有坐过这个?”

    谢迟很诚实地摇了下头。

    “怕吗?”

    谢迟点点头,但又很快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会让我摔下去。”

    林牧洵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这么信任我?”

    是啊,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一个除了爸爸外的男生这么信任。

    谢迟在原地默了默,最后还是一脸别扭地溜了——还好她现在戴着头盔,不然林牧洵肯定能看见她脸又红了。

    “......”

    林牧洵看了眼她慌乱逃窜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低声笑了起来。

    他刚刚在莫名其妙的难过什么呢。

    明明他才是特殊啊。

    — — — — — — — — — —

    林牧洵没有骗他,这个大家伙重归重,速度是真得快。

    引擎轰隆中,他俩甚至都没用半个小时就到了宠物医院的大门前。

    “你要买什么?”

    林牧洵停好车往上看了眼,这医院怎么看都不是适合买礼物的地方。

    “嗯,说来话长了,”谢迟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之前带橘子来看病的时候,这里的老板说要敲我竹杠,骗我多买一些高档的宠物用品回本。”

    “......所以你这是又主动回来让人家敲了吗?”他哭笑不得地跟上。

    “没有啊,我是来送礼物的,不过不是送给俞杨,是送给——”

    她推开玻璃大门,刚好看见某人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啃苹果的样子。

    “......”

    “......。”

    杨山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点了还能有人光临,呆愣了半响后才想起把自己的脚从桌子上挪下来的事。

    “那个,请问二位是要......”

    她丢开啃了一半的苹果迎上来,迎到一半了才发现不对啊,这俩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她定眼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和小杨子打架还打坏了她一个架子的人吗?

    这,这怎么又回来了?又来找俞杨打架??

    但是俞杨现在也不在店里啊,他今天下午说心情不好请假后就没见着他人了。

    不过也没看到那个人高马大的保安......

    她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这俩小孩是来干嘛的,只能搓着手掌小心翼翼道:“那个,小店已经已经关门了,要是有需要......”

    恕不远送。

    “那个,”谢迟开口唤住想要去拉铁闸门的杨山,“你那天不是说要让我买一些高档的宠物用品吗?都帮我拿过来吧。”

    ???!!

    都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杨山听到这话又迅速返了回来:“你莫不是......”

    有病?

    她从医这么多年,还第一次遇见主动回来要求被敲竹杠的。

    这要不是她运气太好,就是这孩子脑子被门夹了。

    可是看起来——

    她又凑近仔细观察了一下,嗯,眼神清澈且有神,不像是傻了的样子。

    难道财神爷终于感受到她的穷了?

    “……”

    谢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的女人——她这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想了想,她还是求助似地看向了身旁的林牧洵,可他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气定神闲地冲着她挑了挑眉。

    那意思很明显——你自己说要来的,你自己解决。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我们现在可以去看一下东西......吗?”

    杨山这才从被财神爷砸中的狂喜里回过神来,赶忙拉住她就往里面带。

    “财,啊不,小朋友你想要什么都和jiejie说,jiejie这不够还可以预定啊!”

    “要不要报会员卡?看病有优惠哦!”

    “要不号码给一个吧?哎呀,没什么事,就是交个朋友。”

    “哎你不俞杨同学吗?这样,jiejie看在小杨子的面子上再给你打一个九九折!”

    “......”

    林牧洵笑着摇摇头,正想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打发什么时间的时候就瞧见了墙上挂着的那幅老照片。

    是刚刚那个女人和俞杨的合照,但应该是很久以前拍的了。

    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那张照片,脑海里又响起了不久前李默和他汇报的声音。

    身世复杂,性格暴躁易怒,接受过心理辅导,初中时候有过好几次的处分记录,在几个月前还因为一桩特殊的事情差点被开除处分。

    最关键的是,他的档案全被调走了,李默查了几个月,也只查到了上面这些语焉不详的东西。

    ——这个叫俞杨的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的谜团和未知,就像一辆失控的汽车一样,他不知道这辆汽车最后会驶向何方,只希望他在失控的时候不要撞到什么不该撞到的人。

    不然他一定会把他卸了,不管他是什么鬼东西,也不管这家伙牵扯了多少各方利益。

    但现在比起他更重要的是阿迟的态度,如果她真的……

    他不愿再想地垂下脑袋。

    “你对他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