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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雁不言不语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突然单刀直入地问了个问题: “云歌,你刚到乌扎卡族的那天晚上,做了个什么梦?”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她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杜云歌身上的变化。 之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轻松感和全身心的依赖感在这一刻尽数削减了大半,连带着杜云歌看她的眼神都开始躲躲闪闪起来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来,只得不停地顾左右而言他,说些无关紧要的别的事情来转移话题: “师姐为什么突然会想到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师姐又睡得比我晚,被我给吵到了么?” “师姐没有必要对此事如此介意的,毕竟只是一个梦,又能吓人到哪里去呢?还是说……我当晚睡着之后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气着师姐了吗?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我先给师姐陪个不是再说。” “而且我也差不多都忘光了,就算师姐想知道,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记不起来啊。” ——在薛书雁这样心思缜密的人面前,多说多错,唯一的撒谎的好办法就是闭紧双唇,什么都不说。 杜云歌和薛书雁都相伴了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呢?但是她对“死而复生”这件事的回避、努力不使外人发现自己的异常情况、长久以来对薛书雁的信任和依赖等种种情绪和顾虑交织在了一起,使得眼下她的心态那叫一个复杂: 她既想告诉薛书雁这些事情,可是又怕被当成怪物和异类来看待。 就算是胡人,也不得不对鬼神之事报以一定的敬畏;就算是薛书雁,也曾经在拜入妙音门的时候对着九天十地的神佛发过誓的,杜云歌可万万不敢拿这个去赌。 赌赢了的话还好说,但是如果赌输了的话,薛书雁纵使不会手刃她这个怪物,也定然不会再跟她这般亲密地依偎在一起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那叫一个结结巴巴、底气不足,到最后杜云歌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没多少信服力,便干脆缄口不言了,只是在沉默地、近乎恳求地看着薛书雁的双眼,从她的注视中传达出一句无声的话语: 求你别再问了。 在被这样的美人用如此清冽的、哀哀的眼神注视着的时候,哪怕是薛书雁也不可能会狠着心追问下去,更何况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没抱着“一定要得到答案”的态度呢,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某个猜测而已: 如果杜云歌真的把跟那个梦的所有信息都忘光了的话,必不可能有如此惊慌的态度;而如果那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噩梦,也肯定不会把她吓成这个样子,都过了好一段时间了还能记得。 除非她做的那个梦太私人化了,或者说干脆就是她自己曾经的亲身经历的复述,只有这样,才能将一个普通的梦境的影响扩大到这个程度。 ——然而杜云歌说的那句话里,分明带着不祥的死气,甚至还说出了自己的“头七”这样的话,便不得不令薛书雁重新陷入沉思,重新考虑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晚她伏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的床榻上,独自默默饮泣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愁苦与绝望、还有那几乎使得薛书雁都要心生同感的孤立无援是那么的眼熟,使得眼下的这个杜云歌和之前薛书雁在比武招亲大会之前见到的那个余悸未定、从噩梦里满身冷汗地醒来的杜云歌的影像重合在了一起: 都是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带着莫名的悲苦和令人心痛的感觉。 薛书雁感觉自己其实已经隐隐约约触碰到了某些真相的边缘,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而已。 然而可能冥冥中的老天爷也不想让她过早地就揭开这个听起来就骇人得很的真相,就在她们相对无言的时候,从遥远的夜风里,传来了一声清亮的、悠长的唿哨声。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薛书雁可对此太了解了: 这是乌扎卡族里属于圣女玛依拉的专属精锐起兵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前,先行发出来的信号,意在警告当地平民,接下来他们要在这里做点事情,能避的就赶紧避开,否则等下刀剑无眼,可别怪他们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薛书雁当即便把所有的冗杂的心思全都一瞬间抛到了脑后,往杜云歌的身上披了件外套便要抱着她继续往外走,试图在那些人还没来到这里之前先把杜云歌放上马车、然后再转身去迎敌: “是乌扎卡族的人,他们追过来了!” 杜云歌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先感叹秦珊珊的锲而不舍的好还是先感叹乌扎卡族的人脚程竟然如此之快的好。 她的双脚还在火烧火燎地发痛,连带着两条小腿都酸胀得很,几乎要失去知觉了,然而即便如此,杜云歌也强撑着,在即将被抱下楼之前从高处的窗户边上往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秦珊珊那一袭烈烈如火的红衣。 固然红色的衣衫有着能够让人在远处也能看得清楚的功效,但是杜云歌的目力也只是平平而已,如果她都能看得清秦珊珊了的话,那么乌扎卡族的人肯定马上就要到了,就算薛书雁有心迎战或者干脆就二话不说地要带着她走,怕是也来不及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杜云歌反倒觉得有种莫名的平静和释然的柑橘了。她在薛书雁绷紧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