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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汐颜想打道回府。 如果只是来找柳雨算账,她这会儿已经调头回去了,出气比起小命来完全不值得一提,但她二哥他们还陷在里面,需要她去救。说句实在话,她刚出师下山就让她来挑战这种难度,实在太高估她。 可话又说回来,她二哥出事,能来救他的,没其他人选。 她爷爷和三姑奶奶的岁数摆在那,怕刺激到他们,她二堂哥出事的消息都不敢让他们知道。她爸这一辈,堂兄弟四人中,大堂叔张长福和三堂叔张长生已经过世,二堂叔张长贵满身伤病走路得撑拐杖,只有她爸能来。到她这一辈,大堂哥张希堂躲在老宅连房门都不出,三堂姐张汐月没干这一行,学的东西早还给祖师爷,手生到在她出师考试的时候得翻书,差点没挨太爷爷的打,四堂哥张希正……呃,他出师考试是擦着低空掠过去的,她结业考试的时候把他撂翻在地,他差点被家里长辈按在老宅重新学习,至于下一辈,唯一成年的大侄子正在念大一,学的是土木工程建造,和二十四岁前的她走的是同样的路,其余的都还在小学和幼儿园里。 她家这一辈里,除了她二堂哥,竟然属她这个半路学道的最有出息,想想都觉凄凉。更凄凉的是,她的本事比她二堂哥差远了,如果说她二哥经历的风浪是汪洋大海,她最多就算是门前的小河沟,捞她二堂哥,她怕自己也摔进去。 张汐颜抱着剑,战战兢兢地蹲在树上,满心抗拒,不想下树。 地面的那层白雾是种名叫白骨霜的菌丝腐烂后形成的,把这种菌丝以及僵尸虫趁着人刚咽气细胞和神经还没死亡时一起密封的棺材中,等到开棺的时候,就能喜提尸变起来咬人的白毛僵尸一具。 白骨霜这种菌丝通常都是以动物尸体或动物腐烂后形成的腐泥为温床,能够形成这样的白雾且还能弥漫到地表,说明在这些枯枝落叶形成的腐植中堆积有大量的动物尸骨。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这些虫子里也有大量的食腐类,也进一步证实她的推测。 她脑补了下枯叶腐叶底下突然坐起一具白毛僵尸的情形,吓得打了个激灵,身上汗毛和头皮都竖了起来。 她提着剑,在树上站起身,大声喊,“爸,你出来。”她喊出口的声音都带着颤音,透着恐惧。 山林里只有大量虫子密集活动时发出的声响,连个脚步声都听不到。 徐徐山风把那些由腐烂的白骨霜菌丝形成的白雾吹到空中,形成淡淡的薄团弥漫在山林间。昨夜一场暴雨,今天又是烈日炎炎,越靠近中午,气温越高,潮湿加上高温,还会产生大量的雾瘴,到时候这一带的山林都会罩在里面。 张汐颜不敢逗留,也没脸真就这么打道回府,只好取出用药浸过的防瘴口罩戴在脸上,然后,攀着树枝和藤蔓,像猴子似的一路飞奔跳跃前行。 树上都是虫,一脚踩下去,经常踩爆一堆虫浆。她抓藤蔓和树枝的时候,也无可避免地抓到虫子,登山手套脏得不成样子,虫浆混着苔藓,恶心得她想吐。她戴着口罩,如果吐了,会吐在口罩里,这让她又想起曾经很不好的一段回忆。 她翻过这片小山坳,爬上斜坡,便见前面是瀑长的溪流,溪流对岸是一面陡峭的悬崖峭壁。这峭壁极长,下面还有条溪流,往上游去不知道要绕到什么地方,往下游去,估计能绕到怒江。她先到溪边,半泡在溪水里,把靴子、手套和道袍都脱下来狠狠地搓洗过后,又再湿着穿回去,才找到水流相对平缓的地方涉水穿过溪流,去到山崖下方,攀着岩石往上爬。 她爬上山崖时已到正午。回头朝身后的山坳望去,只见山坳里布满白雾,只余树梢部位隐隐绰绰的,乍然看去宛若仙境,她再想想雾里的东西,又不寒而栗。 张汐颜又饿又渴,却连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不下东西。 她沿着斜坡下山,越往下,林子越密,山石散落遍地,只能拿着开【山】刀,边走边开路。她走到傍晚时分,劈开面前的小树枝,忽然见到前面有一条人走过的路,树枝的折痕还是新的,地上的脚印也是刚踩上不久的。她蹲下查看脚印,三十七码的鞋,女款,鞋底的花纹还很熟悉,跟她的鞋子一模一样。 张汐颜:“……”辛辛苦苦在山里钻了一下午,天都要黑了,她绕回来了。 她对自己说:“不气,不气。” 但是真的好气呀!有迷魂阵都不给个提醒的!她就这么闷头走了一下午。 她趁着还有点夕阳的余光透进林间,能够分辩得出方向,赶紧算方位,算好方位后又去找那些乱石,用乱石跟阵位作对比,划上标记,避开那些用来干扰迷惑人的石头或树木,终于赶在天黑尽前下了山。 她的面前是一片位于群山环抱中的凹地,酷似平底锅,林子里有很多果树,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照在林子间映着雾折射出色彩斑斓的光芒,乍然看起来有点像夜晚公园里挂了彩灯的绿化丛。 可这地方,是原始丛林,出现这东西,不是灯光效果,那是七色瘴。七色并不是指七种颜色,而是指多种颜色。雨多潮湿果树多毒虫多的地方,花瓣、果实落在地上腐烂后混着死后腐烂的毒虫散发出来的气体,以及毒虫本身释放出来的,形成剧毒带腐蚀性的彩色瘴气。这地方四面环山,并不通风,闷热潮湿,瘴气终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