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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的黑衣人回头冲跟随他的那几人打了个手势,那几人点头会意。抬桶之人将桶盖打开,把内里的油沿着屋脚一路洒过去。其余人拿出火折子, 就等倒完油以后一齐点火。

    倒着倒着,其中一名倒油的人似乎觉出些不对劲,他用手摸了下桶壁上残余的液体,正要去闻时忽见周围火光大亮。

    “刘将军, 别来无恙啊。”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铠甲好整以暇地问道, 在他身后十几名点着火把的士兵排成两列站着,再往后火光照耀不及的地方还能看到憧憧人影。

    洒油的小兵不认得此人,可领头的那位刘武刘将军是认得的,来人正是左武卫将军瞿皓。

    刘武大惊,瞿皓这分明是有备而来, 难不成今晚他们的秘密行动被人识破了?

    他仓皇转身想要后撤,却见后方也燃起了火把,一名年轻小将抱臂微笑,截断了他们的后路。

    “还愣着干什么!点火, 快点火啊!”刘武知道此番已无法善了,拚命催促手下。

    “将、将军,是水!”那名小兵颤声说道,他方才察觉桶里倒出来的东西气味不对,两大桶油不知什么时候竟都被人换成了水。

    刘武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他发疯一样地扑到地上撕破灯笼捡起蜡烛,往泼过油的地方一丢。蜡烛滚了两圈,落到湿湿的墙根处,火苗瞬间熄灭。

    完了,全完了……造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刘武两眼发直坐在地上呆了片刻,突然翻起身连滚带爬地抱住瞿皓的腿,痛哭流涕哀求道:“这都是郑韦逼我的!都是他逼的!我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郑韦给我下了令,我没办法,装装样子罢了。我没想着要造反,真的!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吧,求你们了!”

    他带的那些小兵也扔了武器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瞿皓用刀鞘把刘武的手拨开,皮笑rou不笑地对他说:“我可做不了这个主,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对陛下说吧。”

    说完,他对手下一挥手,下令:“都带走!”

    手下齐声低喝“是”,上前将刘武这伙人一一缚住,牵成一排带出了坊门。

    崇安坊重新恢复了宁静,倒在地上的那名武侯也被人抬去了街角的武侯铺。将士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熟睡中的百姓们并不知道就在刚刚,他们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同一时间,其他几片坊区内,身着夜行衣试图纵火的郑韦同党也都被一一抓获。

    ……

    郑韦带人埋伏在皇宫外头,只等城中火光一起就行动。按他的设想,到时城里光是救火就会乱成一团,那些没有参与他这次造反行动的禁军们大半都会出动。

    救火、安置伤员、抓捕纵火犯……这些事已足够牵制那些禁军一整晚,而他则可以用保护陛下的名义带人冲进皇宫,没有人会怀疑他。那些将军们见皇宫已经有人去守了,只会安心留在城中防止惊慌的百姓生乱,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龙椅已经易主了!

    郑韦算盘打得很好,可是左等右等,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还是不见火起。

    “头儿,咱们不会被发现了吧……”郑韦边上一名手下问道。除开派去放火的那些五百多人,这次郑韦在皇宫内外总共安插了三千余御卫,这些人里知道郑韦真实目的的只有不到八百名心腹,这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有些胆怯,只不过听郑韦说得信誓旦旦,才勉强说服自己跟着郑韦。

    想他一个百夫长,又不在边关,没什么杀敌立功的机会,家里条件也一般,比普通百姓家当然是好上不少,可放在遍地权贵的京城那就屁也不是一个,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没机会当上将军。

    可如果郑韦造反成功,那就不一样了!到那时他就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是如此想的,剩下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基本也都是这个心思。大家只想着成功以后会有怎样的风光,并不敢去想一旦失败又会如何,因为那实在是太沉重了,叫人承担不起。

    然而眼下这变故让他有些自我催眠不下去了。造反的第一步就出了意外,这是出师不利啊……

    郑韦心里也有些慌,但他跟这些人不同,这些人还有退路,只要就地解散,谁也不知道他们参与过这场谋反。他可不同,如果派去放火的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就说明对方早已洞察到了他的意图,那么即使他现在打道回府也不会有好下场。

    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

    “不等了,走!”郑韦一声令下,带着众人冲进皇宫,大声叫喊着抓刺客。

    他安排在宫里的那些御卫们不明所以,真以为有刺客进了皇宫,只听郑韦把人聚拢调遣道:“你们这队去搜查含元殿、承庆殿和安仁殿,你们几个去御花园,你们几个去弘文馆,你、你还有你,带队去保护各宫娘娘。你的话……”

    郑韦瞧了眼自己那名心腹,说道:“今夜陛下宿在乾坤殿,你带人去将太后请来,方便集中保护。”

    那名心腹得了令,带上百余人朝太后所居的静安宫疾行,郑韦则亲自带了剩下的心腹去乾坤殿“保护皇上”。

    陈太后在睡梦中被宫外的嘈杂声吵醒,她呼来陈茗夕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陈茗夕也是刚起来,穿着白色的内衫,只披了件外衣,匆匆出去看了眼,回来禀道:“好像说是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