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苏海通似乎倍感安慰,笑着点头:“我怕别人抢走,已经买了,我叫人立即去做。”

    回到房里,苏宓姿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流转间,都是少女生动的娇俏,年沛山喜欢就好。

    她利用他,还还能接受。说明,他是有真心喜欢她的。那么往后,他就算得知她不孕,怕也不会做得太过狠绝。不过,苏宓姿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年沛山对她好,她也会待他好。

    上辈子赵陵娶她,她便下过决心,不会介意夫君纳妾抬姨娘,她也不会争风吃醋,夫君的孩子一视同仁好好教导,会做一个贤妻良母,只要他能护着自己到终老。不孕的人,注定需要有如此心胸承受这样的悲凉,这是苏宓姿那时的想法。

    只是,赵陵没有护着她,反倒一碗毒药害死了她。

    但苏宓姿有种感觉,年沛山是会护着她一辈子的男人。

    往后,年沛山纳妾抬姨娘,她也会帮着选。若要一家安宁,娶妻娶贤固然重要,姨娘们也很重要。重生之后,苏宓姿便没有闲着,她有认真学习如何教育孩子。

    她记得英国公的夫人便是如此,虽不能生子,但一生待英国公尽心,打理后院,英国公也待她老人家十分尊重,最终寿终正寝。苏宓姿听说这件事时,曾羡慕了好久。

    她要向英国公夫人学习。

    婚事坚如磐石,苏宓姿多年的失眠终于被攻克,一觉无梦睡到大早上。

    苏宓姿起早正在洗漱,准备敷脸,春笺在一旁给她递帕子。

    春黛从外头进来,满脸警惕,押上门,从上衣里头扒拉出一个油纸包的小本子:“小姐,拿来了。”

    苏宓姿便不敷脸了,挥手让春笺把水盆端出去。

    “哦,”春笺点头,端着水盆出去,望着那个油纸包的小本子,真是好奇,“这是什么?”

    现时只一些大家女子读书,但小姐可是不允许她们目不识丁的。小姐读书的时候,她们这些丫头什么事情也不许做,一定要在旁边跟着学。春笺顽皮,没认真,但也认识一点字,看话本子足足有余。

    看这话本子,不会是初澜阁新出的吧。春笺想看,她放了水盆,跑过去,手快地从春黛手上拉过去,拆起了油纸包。

    她这一动作,把苏宓姿和春黛可吓了个够呛:“这可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能看的书。”

    春黛一把抢回来,死死抱住。

    肯定有什么秘密,春笺感觉自己被排挤了,气鼓鼓的:“我不小了。”

    “对啊,我们春笺长大了。”苏宓姿笑了,“听话,去把水倒了,洗两串葡萄来。”

    春黛也跟着说:“是啊,年将军府上送来的新鲜葡萄,听说进贡上来,皇上赏给年将军的呢,肯定又大又甜。”

    春笺咬了咬唇,不甘心地抬起脸盆:“好吧,待会我要吃四个。”

    苏宓姿恨不得赶紧让她出去,连忙点头。

    春笺前脚刚出门,后脚春黛就关了门,还落栓,跟防小偷似的。春笺眼珠子转了两圈,哼。

    小丫头一走,苏宓姿便拆了那油纸包,书的封面露出来,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晚上苏宓姿粗略地翻一翻,脸已经红得不能见人了。嫁人之前,总会有妈子来给讲婚后的夫妻之事,这辈子张氏也“好心”过来,给她讲了一些。

    到底是隔着,都讲得很笼统,比如男人做什么,女人都不要出声,只要不出格,他们开心就行。男人都比较在意这方面,投其所好很重要。

    可怎么投其所好呢?没一个明说的。

    苏宓姿想到,那英国公夫人得了英国公的一生宠爱,听说她也不是光贤惠,长得好看,姿容保养得宜,与丈夫那方面也甚是和谐。

    没人指点,苏宓姿便买了外头的书看。毕竟是男人争着买的,自然是迎合男人的喜好画的。揣摩揣摩,悟性不差的话,应该能得到答案。

    可这书看得人真是……苏宓姿一把将书拍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苏宓姿还在睡觉,就听到春黛一声喊:“春笺,你在做什么?”

    苏宓姿陡然惊醒,一侧头,就看到春笺跪在她床边,正翻开昨日那本书研读。人小鬼大的。

    春黛赶忙过来抢了她手里的书:“说了不是你该看的。”

    “可你才比我大两岁,小姐也才比我大三岁,为什么你们看得,我却看不得?”春笺别过脸,白眼一翻,“不就是男的女的抱在一起吗?有什么好看的?我知道这□□·宫——”

    不要以为我没见识,春笺忿忿不平。

    春黛伸手捂住她的嘴。

    苏宓姿也捂住了她的嘴,双重保险:“这种话不可到处说,知道么?”

    春笺点头,嘴上两只手才松了。

    “说了的话,窦智就会觉得我不正经吗?”春笺举一反三。

    苏宓姿无言以对,只能点个头,真是虚惊一场,她怕教坏小孩子。看春笺的样子,她也就是看表面,不知道里面真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春黛,将书锁紧了柜子里头,用几件衣裳都压好了,招呼春笺:“快去弄洗脸水,服侍小姐净脸。”

    春笺站着没动,咬着手指:“小姐,书里男人女人中间那个长长的是什么?”

    中间能有什么?苏宓姿和春黛对视一眼,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春笺皱起了眉头。

    春黛脸皮薄,也是个古板的,这时候脸红得像是被钉在耻辱架上让人用火烤过一般,结结巴巴说:“是……擀面杖吧。”

    苏宓姿差点笑喷:……春黛,你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阔爱,我来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哈。今天四千字。

    先赔罪,我明天断更一天,后天星期四双更补上~

    最近两天有点静悄悄的赶脚,你们是不是都去高考了,哈哈。

    第23章 “将心比心”

    那本小册子里画的什么,春笺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凭直觉:“春黛,你别骗我。男女之事,要擀面杖做什么?”

    春黛哑口无言,只能喃喃骂道:“你这丫头,让你服侍小姐洗脸也这么多为什么——”

    苏宓姿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不知道,才要看才要学啊。若是什么都知道,还看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春笺没法反驳,她鼓起嘴,听话地服侍小姐洗脸。

    这事终于揭过去,苏宓姿轻轻抚胸口,和春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都红成了血桃。

    ·

    忙着婚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成亲的那一日。

    苏宓姿起早沐浴、洗头、敷脸、更衣,一整套做完,天也快亮了,给她梳头的婆子过来。

    这婆子是十里八方有名的手艺好、夫妻和睦,请她要高价钱。彩头好,这钱苏宓姿出得很心甘情愿。

    婆子看到梳妆台上那一水的瓶瓶罐罐,竟都是定香闺的香粉、香油,抹在她这皱起的手背上,竟然十分清凉舒爽,便跟苏宓姿说了些好听话,祝她嫁给如意郎君。

    都说这苏家小姐美艳,亲眼见了才知这姑娘皮肤有多水灵,靠近一些,竟还能闻得到清清淡淡的香味,勾人而不腻。若是上了妆容,那简直是眼波流转,如春日枝头满簇的桃花,十分热烈张扬。

    难怪能将年沛山将军勾了魂儿去。

    苏小姐要嫁的姑爷年沛山,婆子也听说过,是京城里的新贵,一出头便救了圣驾,得了盛宠,还是年著淳将军的遗孤,皇帝将前朝一个王爷的宅子赏给他,可真真是一时风头无俩。找皇帝求的头一件事,便是要为他指婚苏小姐。

    这姑爷是个有福的,这小姐也是有本钱有本事,后头前程似锦,荣华富贵非常人可比。

    婆子给苏宓姿梳头,十分仔细。苏宓姿知道她用了心,还说了许多讨喜话,便□□黛又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婆子。

    婆子摸着那两袋子的元宝,沉甸甸的,心里一咯噔,连忙弯腰作谢,老脸笑成一朵花。

    这时候,外头一阵咳嗽声传来,春黛叫了一声老爷,便自己带上门出去了。

    “父亲。”苏宓姿要起身,对父亲拜一拜。

    苏海通连忙拉住她,这一身的大红喜袍,十分的隆重。现在天热,若是动一动,便浑身是汗,他伸手将苏宓姿按在椅子上:“你我不必行大礼,父亲就是有几句话同你讲。”

    苏宓姿点头,垂首听训。

    不出她的所料,苏海通嘱咐的话,同上辈子差不离。不过是让她以后要个良妻贤母,生儿育女,为夫君红袖添香,夫妻和睦。

    作为男子,父亲很难体会到一个女人不孕的难处。苏宓姿只是低着头,假装乖巧地点点头。

    重生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自己承担的痛苦,永远只能自己一个人扛,指望别人来救你,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苏宓姿很期待嫁给年沛山。自从知道上官静婉捏造绯闻,毁了自己名声,让赵陵一碗毒汤害死自己,苏宓姿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报复她。

    她要让上官静婉一辈子都活在“求不得”的痛苦之中,她也要上官静婉体会被别人控制人生的痛苦。为了这个目的,她嫁给了年沛山。

    万幸的是,年沛山待她很好,真心的好。他尊重她,爱护她,若是嫁过去,她很有把握,能与他夫妻和顺。

    虽然不孕让她诚惶诚恐,但年沛山就是有让她安心的力量。上天待她真的不薄,她心怀感激。

    苏海通看着面容艳丽的女儿,容光焕发,脸上有点点的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欲言又止好机会,终于还是红了眼眶:“和芸娘年轻时真像。”

    芸娘是苏宓姿的亲娘,十岁时便郁郁而终的母亲。前几日,苏宓姿去拜过母亲,她发誓,她会幸福的。

    苏宓姿没想到,父亲突然提这个。父亲说完便垂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看似很感伤。

    苏宓姿也低头,她脸上的笑意收起来,皱着眉头,她不想说话,因为她心里是恨父亲的。母亲只有一个女儿,为了生儿子这个事,诚惶诚恐许多年,就因为求子心切,吃了奇怪的偏房,身子也败了。

    可是,父亲从来没有多过问,任由祖母每日责难母亲,任由她也被别人欺负白眼。她不想原谅。

    沉默了一会,苏海通似乎愈发难以抑制,他忽地甩头,背过身去:“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没有护住她。今日……是个高兴日子,我就不说这话扫你的兴了。”

    “嗯。”苏宓姿飞快地点头,她的喉头哽咽得疼。

    事情都发生了,忏悔还有用吗?若父亲真的要得到原谅,那便让他自己去问母亲吧。

    苏海通连着点了好几次头,低着头,终究还是出去了。

    ·

    今日是个艳阳天,外头的太阳很灿烂很纯粹,从窗纸上透进来,照在苏宓姿冰凉的手指上。她的手指捻着深红色的喜服,一遍遍重复。

    她五岁的弟弟苏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说:“你为什么要哭?”

    苏宓姿不想搭理他,轻轻按掉脸上的泪痕。这小屁孩一身红色,脸又胖,看着真傻。

    苏励没有得到回答,他小鼻子吸了一下,又歪头,挪到苏宓姿面前去,问她:“听说你要嫁给别人了。”

    苏宓姿叹一口气:“你要是想吃喜糖,我让春笺给你拿。”

    她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苏励摇头,手心里摊了一颗糖来:“给你吃糖,吃了糖你就不哭了。”

    估计他手里握得久了,糖在他手心里化了,糖粘在他手心里。

    苏宓姿盯着那颗糖许久,又看了看他的大饼脸,说:“我不需要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