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手工做的大风筝，上面的图案粗糙稚嫩，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和彩虹，这可能是他们最真挚的感谢。 团子捧着风筝，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一动不动。 卓老师躲在角落里看了许久，感动得稀里糊涂。 本以为团子捡那些东西是要自己用，穷孩子省吃俭用，用不完就屯着，没想到是分给了附近所有买不起文具的小孩子。 她将喉间的热意咽下去，当了老师这么久，很没感受到这种最真挚直白的来自孩童间最纯粹的善意，令她险些失态。 卓老师擦了擦眼睛，走过去将团子搂在怀里，温声道：“老师给你买本子玩具好不好？” 团子睁着大眼睛看她，天真清澈，“老师，音音是不是坏孩子？” 卓老师将她搂得更紧，“不会的，全世界再没有比音音更乖的孩子了。” 团子握紧拳头认真承诺：“等音音捡了瓶子，攒了钱就还给他们。” 虽然是不要的垃圾，但他们也立了功呢。 团子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说：“卓老师，其实他们也不坏的，你看，他们不要的东西帮助了那么多小朋友，音音已经不讨厌他们了……” 卓老师知道他们指的是谁，班里那群无法无天以欺负团子为乐被家里宠坏的小鬼头们。 她有些哑然，不坏吗？ 是因为有了善良可爱的小音音，才让他们那些不要的垃圾变废为宝。 可在团子心里，做好事的还是他们，甚至还跟那些受到帮助的小朋友们说帮助他们的是班里那些有钱好心的小朋友。 既不邀功，还照顾了那些穷人家小朋友的心理，让他们感觉到了善意也不会觉得自卑。 卓老师想，上天也许不是公平的，这么可人爱的孩子不应该出身在那样的环境里，被亲妈抛弃孤零零的，她应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宠爱，像个小公主一样。 卓老师出神这会儿，团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说她也想谢谢班上的小朋友们，还想着是不是该给他们补习帮助他们学习比较实在？ 卓老师忍不住想到那个场面，要眼前的小团子给他们补课，那些眼高于顶好面子的小魔王们怕是要炸。 团子拒绝了卓老师给她买东西，摆着小胖手一脸骄傲：“老师，音音还有爸爸，他们会给音音买的！” 口气得意笃定极了。 团子默默念道，她没有骗人，是梦里的爸爸。 卓老师站在原地，目送团子捧着大风筝，背着空空的小书包上楼的小背影，哭笑不得地想，果然是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的。 且不说她档案里那个父亲一栏未知，便是有，那也该是“他”，怎么会是“他们”？ 第7章 贫穷的团子买不起礼物，她思来想去许久，觉得唯一能够感谢他们的方式是帮助他们学习。 团子观察过了，班上的小朋友们每次见她得了老师夸奖，总会恶狠狠瞪着她，一定是羡慕坏了才这样。 由此团子得出结论，小朋友们还是很喜欢学习的，只是因为学习跟不上所以才会羡慕她。 团子觉得这种感谢方式非常实惠合理。 第二天她抱着大风筝去了幼儿园。 心怀鬼胎的小朋友们还惦记着欺负穷团子，见她抱着个丑兮兮的手工风筝过来，正准备嘲笑她。 只见团子走向他们，精致的小肥脸努力抿起一抹友好的微笑，她张了张开口，胖腮微红，“这、这个送给你们。” 小鬼头们：“！！！？？？” 团子不好意思低下小脑袋，准备跟他们坦诚自己做的事，顺便跟他们解释这个风筝的来源。 “风筝是、是……” 站在最前面的小胖墩一把抢走风筝，打断了团子的话，稀奇道：“你送我们的？” 团子抬头使劲摇着小脑袋，“不是、不是……” 边上另一个小鬼头哦了一声，“是就是呗，还害羞了？” “啧啧，不愧是小穷鬼眼界这么低，你以为这么个小破风筝我们会稀罕吗？” 旁边的小萝卜头们附和，“就是就是，才不稀罕，小穷鬼略略略。” 团子顿时气狠了，一双漂亮大眼红通通的，气哼哼瞪了他们一眼，迈着小短腿跑回自己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偷偷抹眼泪。 她太笨了，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明明、明明想跟他们道谢的。 尽管那些只是他们随手丢的……垃圾。 团子决定以后不跟小朋友们说好话了，她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就比如…… 补课什么的。 站在原地看着团子小背影发蒙的小鬼头们顿时觉得浑身发凉。 团子趴在桌上没发现身后的那些坏小朋友们起了争执，一个个拉着风筝的一头不放。 “啧，这么破的风筝还是给我叭。” “果果你家里那么有钱，一定不稀罕喽，那给我！” “这是小穷鬼第一次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不是她准备跟我们服软投降了？其、其实如果她以后都这么上道，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收藏这个风筝纪念下，我妈说了，有意义的东西得留起来，以后可以拿出来嘲笑小穷鬼。” “呸，我的！” “你走开，是给我的！” “我先拿到的！” …… 团子昨晚想了一晚上怎么跟他们解释，导致睡眠不足，这会儿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班主任进来，看着打成一团的小不点们，头疼不已，再看看一个人乖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团子，在强烈对比下，心里舒服了很多，总算还有个乖点的。 人都说幼儿园好管，孩子们还小好忽悠，可这些富贵窝里长大的孩子们，打从学会说话开始就鬼精鬼精的，又霸道无比，根本管不动。 再说一个人霸道好对付，一群团子霸道那吵起来能上天。 班主任觉得自己头发都少了好几根。 她也没叫醒团子，让那群小鬼们各回各位，最先抢过风筝的小胖墩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夺过风筝嘿嘿一笑跑回自己的位置。 小萝卜头们：“……” 自从小穷鬼许音音上一次送风筝被他们气哭以后，小萝卜头们觉得她大概又要瞪他们，跟他们互怼了。 但没想到，团子还是气哼哼的，却在每次下课后都板着小肥脸挨个问他们老师教的东西学会没？没学会她就在一旁坐下来，一板一眼地“强制”补习。 你要是听懂了还好，要跟她说你不懂不会，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你，一副疑惑的样子，像是在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有时候碰上不耐烦听，不乐意听的学渣小朋友，团子就会语重心长教育道：“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那以后音音是很厉害的人，你是什么？是笨蛋吗？” 团子认真道：“那音音会看不起你哦。” 还别说，这一番话比什么都管用，这一帮子被宠爱着长大的小萝卜头们当着团子的面儿故作轻松，假装不在意，可转过头却请老师，请家长教怎么念，怎么学。 一帮才三四岁的孩子不调皮不捉弄人了，光想着学习，把家长们都稀罕坏了。 互相打听之下才知道小二班多了这么个孩子，穷人家出身，乖巧可爱，不知道怎么的跟柒家大小姐有关系，意外上的这家幼儿园。 被自家孩子在学校里欺负得委屈巴巴天天抹眼泪，还追着给他们补课，教育他们要好好念书。 同时这些神通广大的家长们还得知团子捡了孩子们不要的本子玩具，打着孩子们的名义去分给那些穷人家和孤儿院的孩子用，心里感慨万千。 小胖墩家的贵妇妈揪着他耳朵让他别欺负人家，“你在家都是怎么学的？人家比你小，比你乖巧懂事，你就不能学点好的？欺负人家算什么本事？还是小男子汉吗？” 小胖墩被妈教育了一通，气急了，上楼回了房找出藏在床底下那只风筝，气得拿笔头要戳，他要戳坏它，小穷鬼送的他才不稀罕！ 笔头到了风筝面上，又停了下来，嘴里嘟哝道：“我留下你不是因为你是讨人厌的小穷鬼送的，是因为我要留着你以后嘲笑那个小穷鬼，什么破礼物，丑死了！” 这样给小朋友补习了几天，帮（迫）助（使）他们认真学习之后，团子成就感满满，自觉完成了任务。 于是过了几天后，团子再次捧来一书包礼物，倒在桌子上哗啦啦的。 有手工折的小纸船小飞机小青蛙，还有画得歪歪扭扭色彩鲜艳的画，连一些手工串的玻璃小珠子都有，稀奇古怪，什么都有，全是手工做的东西，且痕迹粗糙稚嫩，咋一看就像个不合格的手工艺品。 团子看着这些小东西抿起嘴偷笑，里面还有她画的一幅画呢。 “许音音你又搞什么鬼？” “这些破东西干嘛用的？别丢这里挡着位置！” 团子瞪了那个嘴欠的小朋友一眼，说道：“这是我们送你们的礼物。” 团子正要解释说都是她和那些受到那些本本帮助的小朋友们亲手做的心意，被一声惊呼声打断了，“送我们？！” “许音音，你是不是知道这几天得罪我们得罪狠了，所以拿这些玩意来糊弄我们？” “哼小穷鬼你需得知道，我们家随便一件小东西都比你这个贵多了，你看你这些做得歪歪扭扭的，丑兮兮的，你觉得这些破东西能收买我们吗？” 小萝卜头们你一句我一句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着这些礼物。 团子红了眼睛，本来想今天跟他们分享那件好人好事，她想让他们知道，他们也做了好事，也想替自己替所有小朋友们感谢他们。 被这一嘲笑，团子气得全抛到脑后了，她自暴自弃地想他们真坏，是坏孩子，根本不懂别人的心意，只会肆意糟蹋和嘲笑别人的心意。 团子抹着眼泪跑开了，并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们。 团子跑开后，小萝卜头门面面相觑，面上都有一丝心虚和尴尬，他们刚才……好像是太过分了？ 有小朋友眼疾手快一把抢走了好几个东西，捧在掌心里，笑眯了眼睛，嘴里却嫌弃道：“这么破的东西也就小穷鬼拿得出来。” 其他小萝卜头们回过神来，纷纷哄抢，桌上一堆的东西顿时一样都没剩下。 小胖墩手里攥着一张画，疑惑地看着，上面画着一个高高的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线条稚嫩，但依旧能够看得出画的是什么，男人脑袋顶上用拼音写着“baba”，边上还用铅笔备注了一个阿拉伯数字7。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