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赛前抽签,日本的两位选手比较倒霉,酒井纱希第一,白石真子第二,安娜第三,阿芙拉第四,瓦列里娅第五,梅叶最后。

    排在第六,这大概是梅叶手气最好的一次。不过,仅六人参赛,大家都挨得很近。

    体育频道对此次比赛也进行了实况转播,本以为深夜收视率会很低,但意外地迎来了一个小高峰,看来梅叶的人气不错,有一批忠实粉丝守着看。

    目前电视上播放着选手的六分钟练习,陶宏独自担任解说一职:“我国小将梅叶,第一次参加大奖赛就进入了总决赛,冰迷们都对她寄予厚望。”

    体育赛事解说,一般只需要露声音,对形象要求不高,因此观众们也都看不见,这位嗓音低沉的解说同志穿了一身红艳艳的棉袄,蜷在位置上,不时翻动着手头的资料。

    “现在是选手们赛前六分钟练习时间,大家都在热身,适应新的冰场,感受大赛气氛。”

    “冰场左边的就是瓦列里娅,伤愈归来,在俄国站和瑞士站都拿下了冠军,决赛也是来势汹汹。”

    “不得不说女单选手们大都年轻,除了白石真子这个老将,其他选手都不超过20岁,花样滑冰对选手的身体条件要求非常高,希望今天大家都赛出水平、赛出风采。”

    “漂亮!梅叶完成了一个勾手四周。这是她的成名一跳,冰迷们都忘不了她破赛事纪录的精彩表演。”

    黑龙江某居民小区,熊孩子半夜起床,仅着短袖短裤,蹑手蹑脚打开电视,调到体育频道,歪在沙发上,拆了一包薯片,享受地啃着。

    “你小子,半夜不睡觉,嘛呢?”

    小孩受惊弹起,薯片撒了一地,懊恼地捡起来。

    “嘘——,小声点,别把老妈吵醒了。”他食指掩嘴。

    孩子他爸瞄了一眼电视,哟,这不大奖赛现场吗。再瞅瞅他自个儿手机屏幕,播放的不也是同一幕吗?

    “啧,熬夜看比赛呢。”

    “你不也来看的么。”小孩大方地拍拍身侧位置,“来,坐。”

    “诶,老爸,你觉得梅叶今天能再破个纪录吗?”

    “年纪轻轻,你就不能脚踏实地吗?”

    “小孩子要有理想啊!”

    “理想是你自己去努力完成的,哪是指望别人实现的!盼一个奖牌,这才是现实的期望。”孩他爹赏了他一个爆栗。

    “唉,哪个冠军不是随随便便吗?”

    “臭小子,这场上的人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一小撮,就你这么说大话,让人听见不得打死了事。”

    “嘿嘿嘿。”

    回到赛场,梅叶感觉很不好,头很重,浑身酸软,呼吸不畅。队医给她递了一个简易呼吸器,对着口鼻喷。

    吸——呼——吸——呼。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感冒严重到赛前吸氧?

    休息室内,几位选手各占一处热身,都忍不住瞥向梅叶。

    这对她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梅叶本来带着她的破纪录节目,剑指冠军之位,但魔王级别的对手忽然自己掉链子,机会!几人眼中燃烧着火苗,充分活动每一块肌rou、每一个关节,务必要正常发挥。

    *****

    “酒井纱希82.62分,她的成绩也在稳定进步,日本现在花滑基本盘不错啊。”老父亲品头论足。

    “爸,白石真子不行了啊,她是所有选手里年纪最大的吧。”

    “老将技术提升空间不大,但人也是去年的世界冠军,轮得到你埋汰?”

    “今年女单一半选手开始上四周,安娜有4t,阿芙拉有4t和4s,梅叶有4t和4lz,新人真可怕。不过,果然还是梅叶最厉害啊。”

    “给你嘚瑟的。”

    “啊,白石摔了,这算大失误吧。”

    “嗯,t分和p分都会受到影响。”

    电视里,陶宏地有力宣告:“白石真子,短节目得分80.35分。看她的表情,应该是不满意的,今年几场比赛下来,冠军女单的短节目分数都能突破85分。只能说,时代在进步,花滑的分数也在稳步提升。”

    白石坐在等分席,微微低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她早就预料到自己今年恐怕是无缘冠军了,但也拿出最大的努力去拼搏。她尝试过,四周跳,但是太难太难了,跳跃高度要求高,技术难度也比三周翻了一倍不止,终于放弃了。也许只有那些身形轻盈,天赋惊人的年轻选手才能完成吧。

    后浪拍来,给人以紧迫感,她稳住心态,努力保持水平,但失误还是来得猝不及防。这个成绩,几乎可以确定垫底,除非,还有人狠狠地摔倒,比她失误更严重。可是哪个选手会这么好心呢?

    白石的眼睛微微亮起,望向在正在吸氧的梅叶。

    “爸,快来,比赛开始了!”

    “来了来了。”

    父亲拿着一瓶啤酒从厨房匆匆走出,把沙发坐出一个坑,用牙齿咬开瓶盖,吸了一口溢出的泡沫,哈——,爽!

    电视里解说声不停:“这位是来自俄国的小将,安娜,也是刚升上成年组的选手,她后外点冰四周跳(4t)也比较稳定了,训练视频里也放出过成功的飞利浦四周跳(4f),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现。也是一位角逐冠军的有力选手。”

    “诶,厉害的,两个四周,牛批。”小男孩咔嚓咔嚓啃着薯片。

    “训练跟比赛可不是一回事儿,我打赌她今天不会上4f。”

    “诶?赌就赌!赌什么?”

    “你一包薯片,我一杯啤酒。”

    “可这是我最后一袋了,而且我不喝酒啊。”小男孩惊恐地捂着自己胸口的财宝。

    “不想尝尝?”父亲挑眉。

    小男孩面露兴味,跃跃欲试。

    陶宏激情解说:“外点四,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女单赛场。今年,可以称为女单四周跳元年!由年轻小将们开启!”

    “啊,太可惜了,阿克塞尔两周(2a)明显转身,这是个不应该的失误,安娜的2a水准过硬,应该还是紧张了,毕竟还是小将。”

    “85.11分,让我们恭喜安娜,暂时位列第一。”

    “嘿嘿嘿,薯片给我。”父亲jian笑着,儿子依依不舍,暗暗把薯片都捏碎了递出去。

    阿芙拉芭蕾功底非常好,美感的提升,掩盖了她的表演性不足,肢体柔韧。她双臂舒展,足尖轻点,好奇地探头探脑,像一个小天使初临霜林,趣味横生。

    陶宏平静地读分:“91.63分,这是女单第二次突破90分,让我们恭喜阿芙拉。”

    这个分数,微妙地接近了梅叶保持的短节目世界纪录——92.01分。

    可她的技术基础分实则低于梅叶,几乎有五六分的差距,由goe和p分补足。该说阿芙拉的动作质量更高吗?表现力更强吗?恐怕,见仁见智了。

    “哇,这么高分啊,都快破纪录了。”

    父亲冷哼一声,狠狠嚼着口中的薯片,含糊不清地解释:“安娜和阿芙拉都是一个四周,安娜的跳跃有一个明显转身,阿芙拉的旋转周数不足,其他差别不大,你说为啥分差这么大?”

    “啊?”

    “傻孩子,明显她背后有人啊。”

    “哦——,这么不公平啊!”儿子恍然大悟,一惊一乍发问。

    “切——,大人的世界只有利益,哪有什么公平。”

    “你们大人真、无、聊。”

    瓦列里娅是哭着下场的,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她赌了一个勾手四周(4lz),成功了,就是足足13.6分啊。这个分值,太让人心动了。可惜,她赌输了,于是,含着热泪,遗憾地向四周观众鞠躬。

    “87.09,哇,她不是摔了吗?”儿子一脸不敢相信。

    陶宏的声音强势插入:“当瓦列里娅4lz摔倒时,全场观众都在为这个钢铁女侠鼓掌,重伤调养,8个月后再返赛场,她依旧勇于挑战自我。不得不承认,四周跳即使是摔了,只要足周,分值也高于三周跳,性价比非常高!”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头,顺手抄起水杯喝了一口,嘶——,好冰。呃,这不是老爸的啤酒吗,拿错了,拿错了,咳,咳。

    “梅叶,加油!梅叶,加油!”父子俩举着抱枕,迎接着这位天才女单的登场。

    她的状态很不好,肌rou疲乏,大脑迟钝,上场的前一秒还在吸氧,工作人员再三催促她上场,拧了下鼻涕就匆匆登台。

    灯光令人目眩,冰面在摇晃,站到场中央时,她似乎清醒了一些,但耳边的掌声仍然忽近忽远,似真似幻。

    选手们心思各异,但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耀眼的新星,她,是否会爆发出更明亮的光芒呢?

    梅叶摆了一个起手式,机械地追着乐点起舞。

    精准。没错,谁都没想到,梅叶在身体不适时还能保持这如此的精准度。每一个乐点都没有错过,每一个步伐都迈地恰到好处。

    前摇滚步,轻摇慢舞,怎么回事,这么妖娆?

    梅叶的思绪比往常慢了一拍,手脚总是先于大脑一步行动,不自觉地,少了几分收敛,多了几分放纵。

    面上带了几分邪气的笑,眼神飘忽,她轻蔑地瞥过裁判席,又单腿直立捻转着远去。

    下腰鲍步,柔软的腰部勾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大腿和臀部肌rou绷紧,微微凸起,力量感直击人心。

    将将起身,右腿从后向前一甩,两臂齐齐摆动借力,浮足点冰,左腿屈膝蹬地。

    这个点冰是多么利落,轻盈的就像点在水面上,晕开一层层水波,仙气飘渺。

    腾空而起,高、飘、远。肩部紫纱在旋转中展开,轻轻拂动。

    阿克塞尔三周半(3a)!

    右足落地,稳稳滑出一道弧线,接大一字滑出。眼睛半睁半闭,碎发撩动,慵懒而性感,巡了半个场,观众席隐隐sao动,咽口水声此起彼伏。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单方面宣布,普罗米修斯是个美神,魅惑众生的那种!

    鲍步进,大一字出,完美的步伐进出,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3a了,这是艺术。

    陶宏失声,终于补充了一句:“漂亮,无话可说。”

    白石真子瞪大了眼睛,3a步伐衔接。即使在男单选手里,也多是普通的转三进入3a。下腰鲍步进入?这意味这你没有压步时间,甚至要放缓滑速以照顾鲍步的稳定性。起身的那一刻,平衡性还会受到影响。全世界也只有梅叶这种干拔3a的大变态会安排这样的步伐衔接。

    选手技术分一向实时给出,竟在这一瞬迟疑了,久久,才再度更新,可以想见,裁判们经历了怎样复杂的心路历程。

    “啊——”父亲激动地紧紧扣着孩子肩膀,前后摇动。

    儿子翻着白眼,扶住沙发,努力稳住身体,缓缓突出一个字:“妈。”

    客厅忽然陷入寂静。发型爆炸的母亲静静地盯着父子俩,幽幽开口:“不睡是吧?”

    父子俩齐齐一抖,疯狂摇头。

    “看,继续看。”

    这个语气太危险了,父子俩抱紧了对方,止不住颤动。

    “我警告你们,声音小点,别吵我睡觉!”母亲扭头回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呃?有惊无险?警报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