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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言朝雨使劲摇着头,语无伦次地否认,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不停地掉下来,不是的!我不恨你!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杀你,可是

    她低下头,染红的手不住颤抖着,哆哆嗦嗦触碰到那把仍旧插在他胸口的刀,那凉到骨子里的冰冷触感立时让她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与他身上、手上还有地上的鲜血,悉数混合到了一起。

    可是她哽咽着,哭得越来越厉害,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双眼甚至哭到红肿,活像是两颗熟透了的桃子,神情也渐渐变得呆滞起来。

    我

    言朝雨蓦然回过神来,眼前仍旧是司涟痛苦的神情、含恨的双眸,方才在脑海中见到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她却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刚刚的那一段,的的确确是她的回忆。

    与过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梦不同,刚刚的那一幕场景,十分鲜明醒目,清晰到她就连各个细节都记得住,甚至,他那张俊秀至极却隐含痛苦的憔悴面庞还停留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这是第一次,她能够清楚地记住涌来的片刻记忆当中,他的面容。

    然后滚滚的热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下来。起先只是浅浅的一滴,一行清泪划过脸庞,滴落了下去;然后渐渐的,泪水便如决堤一般,迅速突破了障碍,奔涌而出,染湿了她整张面颊。

    心痛,心痛,剧烈的心痛。一颗心仿佛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半,霎时血rou模糊;又仿佛有好几把刀子在上面不断地切割,每一下,都是椎心的剧痛。最后,言朝雨甚至痛到呼吸困难,几乎没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司涟心痛,还是在为刚才回忆里的那个人心痛;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明明司涟跟那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从头到脚,就完全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但是她却隐隐地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一股亲切感。

    曲夙

    甚至未曾多加思考,这两个字就突如其来地从言朝雨的嘴巴里蹦了出来。但等她说完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手中染上鲜血的短剑,怔怔回过神来。

    她居然又能够控制身体了但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仍旧是满心疑惑,眼下的状况却容不得言朝雨再去多加思考。

    她没注意到当她喊出那个名字时,司涟急速紧缩的瞳孔与微微震动的身体,只是一下扔掉了手里的剑,慌慌张张地上前扶住了司涟,满眼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他。等看到他腹部那个被她刺穿的口子的时候,言朝雨本来就流着的眼泪唰一下流得更加汹涌了。

    怎、怎么办怎么办!她惊慌失措地拿手去捂那个被她刺穿的伤口,企图为他止血,但却无济于事,刺目的鲜血仍旧在不断汩汩往外流着,浸湿了司涟水红色的衣裙,与那片红色的纱衣混在了一起,顺着他的腹部,往下一滴滴落在地上。每流出一点,司涟的脸就白上一分。

    司涟,怎么办言朝雨的双眼开始哭肿了,像两颗核桃一样。但眼泪还是毫不停歇地继续往外流,丝毫不见干涸的迹象。

    司涟却沉默着,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她,就像是头一次见到她一样,眼睛里闪着一点点光芒,完全不像是被捅穿腹部之人该有的痛苦样子,也没有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绝望悲哀,在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神情,有些像是期盼,又有些像是渴望。

    他用带血的手掌死死抓住了言朝雨的手臂,身体不自觉地往前倾,殷切地看着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言朝雨怔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微微张了张,然后就像是被什么给附身了一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唤出来的名字,又一次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曲夙

    司涟忽的笑了。他的嘴角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可是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灿烂,灿烂到诡异的程度,直让言朝雨忽的心底一突,然后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师、师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底写满了担心。

    司涟却没回应她,只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借着她的手,慢慢站直了身体,紧接着,直直地往叶扬老祖那里望了过去,脸上露出一个带了点别样意味的笑。

    果然是你。他低声说着,唇角处的笑越扩越大,眸底深处是戏谑而意味深长的笑意。真是好久不见了。

    叶扬老祖的脸从未有过的铁青,几乎连身上那股仙风道骨的气质都消磨殆尽了。没想到,你居然醒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言朝雨总觉得他是在咬着牙说话,语气里那股nongnong的怨恨几乎能够溢出来。

    司涟笑了一下,视线往周围那些层层将他包围的魔道修士、正道修士处扫了一眼,然后又不在意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目光又重新焦距在叶扬老祖的身上。

    但是言朝雨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那些魔修、道修一眼,却震惊地发现,原本活跃的他们,此时却表情僵直、眼神呆滞,身体保持原来的姿势定格在了原地,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无形外力给定住了,动也动不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现场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甚至连微风刮过的声音、虫子鸣叫的声音也没有,简直静寂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