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但祁天文从来不愿意承认,以为让一切都依然在原味,就象征着什么也没有改变。

    祁天文即便会每天让下属去打理墓园,可从母亲下葬开始,祁天文便从来没有去过那片寂静的墓地。

    祁天文知道,他却不愿意承认人已经走了。

    人的离开本来应该随着时间而越来越淡,至亲的离世再刚开始时再怎么悲痛,二十年过去了也应该被时间淡化才对。

    可为什么祁天文却没有走出来?

    母亲死了,他走不出来。

    他永远也走不出来。

    可酒气让一切都变得迷离,祁天文却握着母亲的那个照片,他捂住心口,在彻骨的疼痛中,祁天文沙哑道:“母亲…我好像做错事了……”

    祁天文心脏在不断地紧缩。

    小时候祁天文并不是叫母亲为母亲,小时候祁天文是叫mama,可有一天突然发现有母亲这个叫法,小小的祁天文觉得母亲喊起来更尊重,更酷,比母上大人更酷,祁天文就总是臭着冷傲着那张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一开始的mama变成母上,再变成母亲。

    这一叫就是二十几年,从未改过称呼。

    祁天文知道自己喝了酒,神经也变的麻痹,他怕打碎这些照片,又颤颤巍巍的把照片放了回去。

    祁天文显然是情感克制的人,他说完后,就又闭口不言了。

    祁天文的下颚紧紧地绷紧,那一句话显然已经用掉了祁天文的所有情绪,他不住地喘息,在外祁家的各种问题接踵而来,祁天文都未曾展现过脆弱。

    可此时,祁天文蹲在这间从来没有改过布局的房间时,祁天文蹲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尤为无助,二十几年从来没有的无助。

    祁天文不擅长情绪表达,此时却因为喝了酒,而变得磕磕绊绊。

    “我……找不到……祁明了,母亲。”祁天文手捂住心脏,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艰难:“他们……都在阻止我。”

    商业上亏损,祁家的压力,被董事会怀疑与质疑的能力没有压垮他,可此时祁明消息的失踪却让祁天文彻底伤痛。

    祁天文紧紧闭着眼睛:“……母亲,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祁家崇尚狼类教育,祁天文一直强悍,二十年来从未有明显的决策失误。

    可因为祁明的事情祁天文失了智,频频的失误让家中的不少长者不满,动荡之时宋墨白却又露出了他的獠牙,曾经那个一拳就能摁死的花瓶露出了他狰狞的真面目,所有的商业攻击手段都带着黑色,比司震启更狠。而隐藏在暗处的司震启如同无声盘旋在黑暗中的乌鸦,一找到机会就会彻底砸断祁天文筋骨,连一点骨头也不剩。

    而祁天文找不到祁明。

    在祁明离开医院后祁天文已经派人去找,却彻底断了联系。

    祁明失踪了。

    而且祁明还被祁天文聘请的国内有名的心理医生中确诊有心理疾病。

    事业一塌糊涂,以往追求、用来填补愧疚的漂亮男人某一天突然说自己是曾经那个黏在祁明身边、被他扔过去的小孩。

    而自己的亲弟弟,血脉相连的弟弟彻底对自己离了心,还有了心理疾病。

    祁天文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脏,在祁明彻底失去联系的这几天,祁天文完全无法入睡,大脑僵硬无比,闭上眼睛就是祁明在轮船上那恐怖的表情,以及祁明义无反顾跳下轮船的模样。

    祁天文心脏几乎被压缩到要炸开。

    如果祁明死了呢?

    这个可能几乎如同一根钢钉一样钉入祁天文的心脏,强烈的疼痛感让祁天文痛得想在外面打滚。

    他因为走不出来,因为死去的母亲来折磨一个活着的弟弟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祁天文知道的。

    祁天文蹲在地上,酒精让神经麻痹,可情绪上的痛楚依然清晰,强烈而直白的沉痛让祁天文缓不过来,他整个人在地上蹲着好一会,神经才突突地跳动。

    祁天文艰难地起身,他手撑着一旁的墙壁,因为酒精,太阳xue依然在突突突地跳动。

    祁天文什么光也映照不进去,他只是突然他想,他从来没有给母亲扫过墓。

    他……

    祁天文的心尖都在颤抖。

    母亲已经死了。

    而弟弟…

    他弓着腰,艰难地扒住了房门,痉挛又颤抖地从房门内走出来。

    他从未给母亲扫墓过。

    母亲已经死了。

    母亲早已经死了。

    可弟弟却也因为自己无法能够释然,也要离开了……

    祁天文呼吸凝重而厚重,祁天文叫来了自己的助理,助理知道祁天文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尤为烦心,但也依然被此时祁天文的脸色给吓到。

    尤其是祁天文这次去的地方竟然是他曾经不断讳莫如深、提都不能提的墓园。

    然震惊之下,助理却不敢忤逆这个男人,依然搀扶着他,准备了车。

    酒气弥散在骨头内。

    祁天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时间和空间都变得迷离,可一闭上眼睛,依然确是祁明的脸。

    不是祁明那没有了疤痕漂亮的脸,而是那带着疤痕,厚重的疤痕让祁明显得可怖,可祁明的眼睛依然是带着温暖与光亮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可一回忆起这样的目光,祁天文的心脏就更痛,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