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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颐和殿此时是天,那张副相府上就是妥妥的冬天了。

    相爷府沿用的是老相爷的府邸,由前朝王府改建,里面雕梁画栋,假山回廊,三步一画,五步一景,皆有其不同的风流气韵。老相爷早年是出名的风流才俊,对这栋宅院也是满意的很,可见先皇对他的信赖和恩宠。

    府邸由先皇赐下,即使后来老相爷病故,今上怜悯其为国为民,殚jīng竭虑,死而后已,便没有收回。

    只是爱之yù其生,恨之yù其亡,在皇家是再简单没有的道理了。

    相爷府里处处违制,以前皇帝可以不闻不问,现今却成了圣上厌恶张家的最后一根稻糙。

    于是刚从朝会上被驱赶回府的张国舅,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有收到了皇帝申饬的圣旨。赶忙带着家眷和太子一起跪在中厅接旨。

    李轩手下的小太监带着重兵来到相爷府,宣了圣旨,摘了牌匾,然后孝敬银子也不曾收,转身昂着头就离开了。

    只留下两排面色冷硬的禁军,把相爷府的大门一关,标枪一般地守住门口,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

    老爷,老奴刚刚问过,门口的侍卫是禁军统领林大人手下的。说是奉了上峰的命令看管相爷府,至于后续,他们还没有收到指示。管家弓着腰低声说着自己询问的结果。

    这批人有多少?张国舅抚着下颌的短须,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太子。

    说是一整个小队。奴才数过了,大约二十来人,看样子都是禁军中的jīng英,前院已经驻扎满了。

    嗯,去后院通知夫人小姐她们,没事不要到前面来,否则出了事谁都救不了。

    是。

    老管家恭敬地行了个礼才转身疾步退下。脚步匆匆地去了后院。

    舅舅,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孤是太子,岂是他们这些寻常侍卫可以拦住的?孤要进宫问问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哪里有把太子赶出宫的,这样一来,不正是趁了那些朝中jian佞的心?

    一日间地位的急转直下,身份的转变让赵贤已经慌了手脚。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却不敢说出来。只能抬高声音给自己打气,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你是这个国家的正统继承人,是未来要登上皇帝大位的太子。

    张国舅默默地看着长身站在身前青年,这是他这辈子唯二亏欠的人。另一个在深宫里,自那次错误以后,只有在宫宴上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他想给她弥补,但是她已经做到了一个女人的极致,母仪天下。所以他只能把这份亏欠加倍地补给太子,他们的儿子。

    舅舅?赵贤回过神见张国舅正看着他出神,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发现,却没有一次让自己这么恐慌。那眼神下藏着蠢蠢yù动的巨shòu,只等秘密bào露的那天,将他吞噬gān净。

    他出声打断了张国舅的思索,把那种恐慌深深地掩埋。有些事既然当事人不说,那他就要当做毫无察觉,否则等待他的就只有万劫不复,灭顶之灾。

    舅舅,父皇这么安排,到底是什么用意?赵贤定了定神,哑着嗓子出声问道。

    圣上心思莫测,不是你我能够猜清的。只是这次的震怒一定与天府的事qíng有关,水灾的相关人员我已经都处理掉了,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圣上当时病重,并没有心思jīng力来cha手千里之外的事qíng。朝中官员也犯不着与你我为难,此次定是有没注意的地方,中了别人的套。

    张国舅对这次的事qíng也很茫然,只因事前并没有受到任何风声。宫里留下的眼睛耳朵仿佛一夜之间全部都废掉了,他们就如同睁眼瞎一般,这才导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别人?太子转了转眼睛,心思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他的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一张青色的面具,对方勾着唇挑衅地一笑,然后眼角眉梢都带上了轻蔑和嘲弄。自己就像对方手里的一个玩具,慢慢地感受到了窒息。

    赵贤回过神来,从脚底漫上了一层冷意,他刚刚看到那张脸,在那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之后,是自己的脸!

    他在张国舅关心的询问中定了定神,在一旁的太师椅中坐下,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两人从正午一直坐到日落,管家来请了几次用膳,都被拒绝了。

    老爷。管家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太子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屋里没有掌灯,透过窗纸可以看见整个前院都是暖暖的灯光,然后慢慢烧成一场大火,向他迎面扑来。

    什么时辰了?张副相清了清嗓子问道。

    酉时末了。老管家在门外恭敬回道。

    可是有什么事?张副相扶着矮几站起身,又到一边把太子拉起来,两人携手出了门。

    门外的管家看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带了点笑意:老爷,林大人来了。

    林大人?这时候还有人敢到我府上来?张国舅的声音里带了点自嘲,让他回去吧,就说老爷我今天不见客。若是以后还有重登朝堂之日,定登门拜访。锦上添花容易,想雪中送炭,怕他是没那个能耐!

    哦?张副相觉得林某没有这个能耐?既如此,林某便打道回府了。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嚣张而跋扈。

    张国舅转身yù要训斥,就见从两个侍卫把守着的月亮门里,一位高瘦的青年踏月而来。

    两旁的侍卫高声叫了句统领好!看见对方摆摆手,便行了礼转身出门了。只留下面部僵硬的张国舅和太子面对这位不速之客,不知作何表qíng。

    怎么样?张国舅就这般不欢迎林某?若是没记错,前段时间三顾茅庐的,正是相爷你吧?

    林湛?你为何在这里?

    林某掐指一算,相爷和太子需要帮助,林某便来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们之前的计划了?愿意同我们共襄盛举了?

    林某愿闻其详。

    凌凌的月色下,张国舅和林湛对面站着,相视片刻,忽然齐声笑了起来。张副相一手挽着林湛,一手挽着太子,三人面带喜色,相携着进了书房。

    而厨房候了多时的酒席已经备下,只等几位大人商谈过后把酒言欢,提前把庆功酒喝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也许还有一章。

    只是也许。

    不要等,可能很晚。

    第31章 将军的战宠(十七)

    与此同时。

    凤祥宫的门口处挂着高高的宫灯,飞雪顺着冷风,从光晕中闪过,化成水滴落入门口宫女的脖领里。

    嘶,好冷。绿裳jiejie,娘娘让我们在这儿等谁呢?这样的天气,哪里是会有人来的样子?粉衣宫女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披风,把下巴深深地埋进毛茸茸的围脖中,红着鼻子小小地呼了口气。

    让你等就好好等着,哪里来的这许多话?娘娘也是你能妄议的,再这么没遮没拦的,小心割了你的舌头。绿衣女子面色冷淡,侧头轻声训斥道,然后迎着冷风移了下脚步,挡在了粉衣宫女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