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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指着B超片上的一点道:这个就是他腹中的孕囊,而且里面孕育出了胎芽。我们研究判断了很久,确定胚芽已经成型了,大概是四周半。虽然它还很小,从形状上看也还称不上胎儿,但已发育出原始心管和脑部器官,只要再来一个月,就能完全看出模样,连手指和脚趾都清晰可见

    席阎愣愣盯着那个海马状的小小胚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维,回想起他第一次占有沈瞳的那天,差不多正是五个星期之前。

    大概是隐形的双xing人,我以前也接触过这样的案例,那个年老的医生还在认真的道:如果初期调养的好,还是能顺利产下宝宝的

    可医生的话才讲完没多久就完全顾不上考虑什么宝宝的问题了,因为大人首先出事了。

    席阎回到病房便敏锐的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心里一沉,随即便掀开被子,只见沈瞳身下的白色g单竟不知何时染上了刺目的鲜红,血腥味随之越发甜腻浓烈,而沈瞳就这样面色苍白的躺在上面,无声无息无知无觉,安静地像是一片风一chuī就会飘走的羽毛。

    这一刻席阎几乎感觉不到对方胸口的起伏,席阎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沈瞳的还要苍白,拉住沈瞳的手,字抖不成句的一声声喊:瞳瞳,瞳瞳

    席阎之前对沈瞳注she的助眠xing药剂对正常人体无害,对孕夫却截然不同了。再加上来医院前差点就做到最后的qiáng迫xingxing行为,直接导致了先兆xing流产的迹象。尽管席阎只在意大人的安危,根本没有保孩子的意思,但无论流产与否,都会对大人的身体造成很重的损伤。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席阎手脚发凉的等在病房外面,忍受着担心和后悔的双重痛苦,称得上度日如年。因为心理上的折磨比任何东西都要命,每时每刻都像被锋利的刺刺穿。

    一动不动的站了不知许久,席阎一点点弯下腰,头跟着深深低了下去,然后仿佛透不过气般的大口喘息起来。眼前因窒息和缺氧而一片漆黑,在漆黑的走廊中,他一双瞳孔血红,眼白密密麻麻布满了血丝,伸出手在地上划出五道刻痕,痕末之处呈现出了明显的血迹,满手指甲竟是齐根而断。

    这一夜终于过去,待沈瞳睁开眼时已经是次日傍晚。

    脑子又沉又重,意识很不清醒,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正用听诊器给他听脉。听完之后又从他的胳臂下面取出体温计,待看到三十九度五时皱紧了眉,对身后另一个医生道:不行,还是得打针。

    那人便准备好了药针,递给他。医生一手拿着针筒走到沈瞳身前,一手因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而打开了灯。那灯光把他的人影放大了,重重映在雪白的墙上。

    尽管思维完全是乱的,可沈瞳一看到针头就瞪大了眼。迷迷糊糊间觉得那针尖是一只会把他吞吃殆尽的怪shòu,一看到针尖心里就翻腾起害怕来。

    无论自愿与否,保护后代都是人之天xing,自从系统告知席阎给他注she是对宝宝有害的催眠剂后,沈瞳便对针剂产生了心理yīn影,就算处于混沌中也下意识产生出qiáng烈的抗拒。

    于是他用尽力气从g上起身,光着脚就往外跑。医生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让他跑出了门。

    忙拿着针管就追上去,将病人堵在走廊上,好声好气的劝他回病房:你烧的很厉害,再烧下去会有危险,要打针才能好

    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沈瞳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抿紧嘴唇望着眼前的陌生人和他手上的针管,仿佛他们统统是恶魔般一步一步地踉跄着朝退后。因为起烧的原因,原本苍白的小脸透着不正常的嫣红,汗湿的发丝粘在额间,又海藻般凌乱的散落了满背。

    拿着晚餐赶来的席阎一踏进医疗院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沈瞳穿着雪白且单薄的病服,身体在逆光中显得更纤细,赤着脚,一双大大的眼里充满了惊慌,随着医生的bī近而不断后退。急急奔过去:怎么回事?

    病人不肯打针,反而从屋里跑了出来

    医生如实相告,而席阎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原因,后悔再次把胸腔塞满,满到喘不过气。然后朝沈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宝贝过来

    却不料沈瞳见到席阎后,眼里的惊慌变得更浓,一直退到了走廊尽头。尽头有一扇窗户,此刻正巧是开着的,出于采光的原因建的很大,而整个医疗院的地基筑的很高,在这个药品比钱还珍贵的年代,还为了防止药物被偷而在四周的墙下栽了很多有毒的灌木。

    席阎看着沈瞳背后的窗户,心跳都顿了半拍,忙停住靠近的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qiáng迫自己稳定下来,我们不打针了,过来好不好

    沈瞳怔怔看着他,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下一秒,之前的回忆便像重重叠叠的照片铺展开,带着各种qíng绪一时全涌上心头,身体反而贴上了窗框,稍不留神就能翻下去。

    席阎一惊,语气已然带上深深的哀求,到我这边来,我们不打针了,相信我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沈瞳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如寒风般虚无缥缈,听的席阎一颗心掉到了谷底,再细看他的眼睛,发现之前的爱意竟一夕之间消失不见。

    那是因为六年前席阎为他制造的幻觉失效了。沈瞳不仅不再把席阎完完全全看作是韩赢,还因为他的一次次欺骗行为而对他产生了排斥,直接道:你已经长大了,我们以后各自过各自的生活,谁都不要再打扰谁。

    好。

    席阎竟是答应了,gān脆到让沈瞳微微一愣。却没想到他下一秒便以快到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上前去,趁他愣神的时候将他拥入怀里。

    沈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席阎抱回病房,在不使用真气的qíng况下,他的力气对他来说就如幼崽对上雄狮。重新跟进病房的医生再次qiáng调了打针的必要xing,烧的太厉害了,怕是会烧坏脑子

    席阎皱紧了眉,只能咬咬牙搂着沈瞳哄:只有打针才会好,乖,别怕,一点都不会疼

    语气异常轻柔小心,沈瞳却仿佛对一切不觉,脸上没有任何表qíng,淡淡的光影下,长睫轻轻抖动,仿佛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医生见状,便在沈瞳手臂擦了擦药棉,准备注she。冰冷的液体最终毫不留qíng地刺入了手臂,沈瞳的确如席阎所说那般没感觉到疼,却就是莫名发寒地痛入骨髓,让他想要蜷缩起来。

    席阎小心翼翼的继续哄:没事了,不怕啊

    沈瞳始终都没有说话,却在缓过来之后抬起头来,伸手就给了席阎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点都没有留qíng,声音响彻了房间,让医生都呆了呆,把席阎的头打的微微偏了偏,并在脸上迅速落下红痕。

    席阎的反应同样出乎医生的意料范围之外,只见他第一时间握起沈瞳的手,认真检查了一遍,手有没有打疼?

    第58章 城主的小桃花

    席阎的这个举动没有任何故作姿态或矫qíng的意思,是完全自然的由心而发。因为在席阎眼里,沈瞳一直都是纤细脆弱需要妥善安放好好保护的存在,哪怕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沈瞳曾以威武的形象帮他赶走了一大圈少年。

    席阎身为半shòu人,本就比正常人还要qiáng悍数倍,身体坚硬到寻常的刀箭都不能轻易刺破,一个巴掌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能让沈瞳消气,再打多少个他都没有意见。更何况沈瞳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宝宝,席阎很担心他会出现什么闪失,担心到就算把人含在嘴里也照样不安。

    沈瞳一言不发的把手抽了回来,有些沙哑地开口,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语气平到好像多一点qíng绪都是对对方的施舍。

    席阎停滞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没有动,然后如迟钝的木偶般慢慢垂下头来。身上充满了说不出的落寞气息,甚至让沈瞳差点想要心软。继而就像是按着沈瞳所lsquo;命令rsquo;的那样一步步朝后退,一直退到门边才停下来。

    沈瞳本以为席阎会就这样离开,淡淡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却没想到对方做了一个让他异常震惊的举止,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范围之外。

    席阎朝他跪下了。

    沈瞳下意识瞪大了眼睛,望着席阎那张越长大就越像韩赢的脸,几乎就要冲下g去把人给扶起来。心里的愤怒不满均随着这一跪打碎了大半,锋利的碎片划过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带出火辣辣的疼感。

    席阎的神态却非常平静,就像下跪的人不是他自己,亦或者他向他跪下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qíng一般,声音同样平静,直直望着沈瞳低低道: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

    我的恩人、亲人、友人、爱人,全部都是你一个,你是我的一切,所以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席阎的语气听起来认真又卑微,不过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却让人听出了深qíng不悔。但他并没有要bī迫沈瞳的意思,说完之后便很识大体的重新站起来,然后走出屋外,并帮忙关好门。

    只留沈瞳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

    心中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席阎给他织造的那个幻觉本身并不算什么严重的大问题,因为席阎本来就是韩赢,沈瞳耿耿于怀的是席阎对他的欺骗和控制,以及和未成年人恋爱的怪异和负罪感。

    人在混乱中先想到的往往是逃避,而雷逍山的出现正好达成了这个契机。在雷逍山建议说让他去他家的时候,沈瞳点了点头,好。

    于是待席阎回来后便发现已人去房空,只余一张轻飘飘的留言。

    眼睛一瞬间变成暗红,像野shòu一般狠狠咀嚼着雷逍山这三个字,抬手将那张纸撕成碎片。

    沈瞳在雷逍山那里倒借住的很舒心。雷逍山为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客房,也不会像席阎那样半qiáng制半诱哄的让他一定要把饭吃完,更不gān涉他的任何行为。

    吃完饭沈瞳便窝在角落里看书,黑发随意搭在两侧,顺着肩滑下去,像上好的绸缎,让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里把玩。嗅着他身上浅浅淡淡的清香,雷逍山的心里像是有只爪子在挠,痒痒的。

    其实雷逍山这几日非常忙,但他依然抽出很多时间去陪沈瞳。又到了秋末冬初的季节,连续几年都没有发生的shòucháo却在今年隐隐有了爆发的征兆,而shòucháo一旦爆发,必然规模巨大来势凶猛,万一抵挡不住,整个城区都会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