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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扶到的却是黏腻的鲜血,触目惊心的不断外涌。小锦鲤本就苍白的脸色因失血而几乎透明,蜷在裴冽怀里低喘了几下才勉qiáng缓过来,下意识对裴冽说:疼

    而裴冽的心已经快要疼疯了。

    男人向来挺直的脊背弯下来,像是被难以承受的重压侵袭,抱着他的宝贝语无伦次的道:瞳瞳乖,瞳瞳不怕

    嗯,我不怕,小锦鲤很听话的回答了裴冽,可痛感实在太qiáng烈,钻心般阵阵袭来,让他又不受控的凝出泪来,小声重复:呜呜,疼,好疼

    啪嗒。

    小小的水珠砸在裴冽的手背上,却仿佛是腐蚀xing硫酸般毫不留qíng的融穿了他的心。

    小锦鲤忘了自己的被动技能,所以完全不知他越掉泪身体会越虚弱。外面已停的雨又下起来,并且下的很大,裴冽颤抖着嗓音努力安慰道:别哭,瞳瞳不哭了

    小锦鲤果然不哭了。因为他很快连叫疼力气都没了,渴睡的念头占据整个大脑,让他想闭上沉重的眼皮。

    宝贝乖,坚持住,不能睡

    裴冽已紧张担忧到不能呼吸,一种碎心般的疼钻进他脑子里,仿佛听见了巨石在胸口碾压的声音,他必须要止血和治疗,飞机上有没有药和医用绷带?!

    后面这句自然是问迈尔斯的,裴冽随即抬头急急对迈尔斯开口,并破天荒用上求字,救救他,求你救他,我可以随你处置

    飞机上有一些简单的止血药,但没有取子弹的手术刀,万幸的是子弹直接从小锦鲤的肩膀上穿透了,不需要再挖开伤口找子弹让少年再痛一次。

    迈尔斯也为小锦鲤的伤势感觉担心,却更急着要把人抢回来。

    投鼠忌器的裴冽最终让迈尔斯得逞,而小锦鲤在被迈尔斯抱住时便下意识挣扎起来,只是动作因受伤而非常微弱,并不安的低声唤:裴冽,裴冽

    裴冽还沾着血的手不自禁的握紧,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有一片空。一股能撕裂他皮ròu的疼从胸腔里冲出,来回不断突撞,在他胸口挖出一个透着风的大dòng。而小锦鲤挣扎的过程中又有不少血涌出来,上身穿的白色毛衣几乎全红了,让迈尔斯既着急又担心,眼神竟开始不断变换,似是两个人格在拉锯着争夺身体。

    却在裴冽上前时定格到了yīn邪的眼神上,甚至反手将手里的枪指向怀里少年的后颈,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裴冽只能停住。他清楚迈尔斯开枪的速度有多快,也不敢赌他这样的疯子究竟会不会开,那两名受伤的杀手也迅速起身,重新持枪对上了裴冽。

    小锦鲤已虚弱到几乎无法维持人身的地步,一枚鳞片隐隐在眼睑浮现,双腿也有变成鱼尾的征兆,却依旧在迈尔斯怀里挣扎,断断续续的用最后的力气小声念着裴冽的名字,就像骄傲又不安的小猫,要到自己信任的饲主身边才肯乖乖治疗。

    裴冽整个口腔都咬出血来,一双黑眸却一点点恢复平静,可平静背后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继而一个转身,突然飞速跃向了驾驶室!

    没有人想到他会放弃小锦鲤而猛地转身,却在下一秒纷纷变了脸。只听驾驶室传来轰的一声,机舱内继而响起了嘟嘟的警报,已经升空的飞机随即开始摇晃和颠簸。

    裴冽竟gān净利落的扭断了驾驶员的脖子,同时砸坏了飞机的中控面板和推杆,行动又快又狠。

    飞机很快开始失控,几乎是眨眼间的事,连多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来不及,并在大雨中迷航。

    那两名杀手随即便匆匆冲向驾驶室试图补救,顾不上再管裴冽,只有迈尔斯杀意十足死死盯着他怒吼道:你疯了?!坠机的话瞳瞳也会死!

    裴冽的确是疯了。

    而他疯起来竟比真正的疯子迈尔斯还要骇人,他眼下已是不顾一切了,眸色反而更加平静,道:没关系,你们全都给他陪葬。

    迈尔斯破天荒的尝到恐惧的滋味,却并非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因为怀里的少年。这种恐惧让他恨不得将裴冽碎尸万段,与此同时机身猛烈一晃,舱内的人和物随之失重,舱内已闻到刺鼻的烟味。飞机开始自行倒飞甚至极限加速,产生的过载远远超过了机体能承受的最大过载。

    机体结构因此而出现了破裂,巨大的轰鸣让人两耳的鼓膜都嗡嗡乱震。坠落的过程已记不清了,裴冽只知道自己最终将小锦鲤重新抱入怀中,身体在流速和压qiáng的作用下从裂口直飞去,跌入深邃冰冷的海里。

    三藩市是三面环海的岛,在砸毁飞机中控时,裴冽其实算好了他们此刻正在大海的上空。他没有考虑到自己能不能活,只想着如果少年身为一只锦鲤妖,若回到他天xing热爱的水里,一定会活下来。

    可裴冽在短暂的昏迷中再次睁开眼,并发现自己竟完好无损的躺在海边。

    一半身体浸在水中,另一半在沙滩上,并被起起落落的làngcháo不断向前推移。耳边同时传来一声声叫喊,裴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一个年轻女人,大概是在沿海居住或游玩的普通人,急急问他有没有事。

    大脑一时还没获得清醒,只凭杀手本能的身体反应力而迅速撑身坐起,下意识哑声开口:你救了我?你有没有看到瞳瞳?

    湿透的衣服完整的勾显出他健美高壮的身体轮廓,熹微的晨光投影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让裴冽的容貌更加英俊夺目,年轻姑娘竟忍不住脸色一红,讷讷答了句是。

    已经恢复清明的裴冽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腹和手臂。

    他的身上竟一丝伤口也没有了,连坠机时手背上擦碰到的灼伤都消失无踪,救了他的人除了小锦鲤之外不做他想。裴冽qiáng忍着心口翻涌的剧痛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直直往海里冲。

    你要去哪?年轻姑娘忙跟了上去,又因为海水而止步,只能大声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到海里了吗?

    他的心落在海里了,连同他此生唯一爱的人。

    裴冽充耳不闻的一次次潜入水底,试图寻找小锦鲤的身影。那个姑娘还站在远处大声喊着: 喂,你快回来,东西就算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

    她甚至一脸义正言辞的继续撒谎: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不准你再去寻死!

    裴冽知道对方不过是个刚好经过的路人而已,只是无暇拆穿她拙劣的谎言。那些路人哪怕是无比详细的围观了事件全程,哪怕无比动容的表示感同身受,却也只是表面上的动容。他们终究只是不相gān的人,永远不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qíng。

    那种痛苦到恨不得死掉的心qíng。

    几个小时过去,裴冽彻底耗空了力气,最终随着海làng搁浅到沙滩。时间已将近中午,天色晴朗,四处一片明亮,他眼里却暗淡无光,整个人就像太阳背面浓重的yīn影,又仿佛是陷进了地狱。

    这座人口稀少的沿海小镇从这天起多了一个新居民。

    他的外貌高大帅气,xing格却像一个自闭的怪人,几乎不和人说话,更不跟人产生任何来往,只会日复一日的开着游艇出海,然后潜入水底去寻找他的小鲤鱼。

    这样的日子裴冽转眼便过了将近一年。

    他几乎寻遍了附近的全部海域,可作为足足上亿平方千米的第一大洋,它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就算穷其一生也顶多只能探到它的万分之一。

    那晚无边无际的灰蒙和冷雨,轰然的炸裂声和破碎的飞机残骸,苍白到透明的面容和披散在水中的长发,还有浓到粘稠的血腥气和望不见尽头的海洋,各种零碎的片段组成了摆脱不掉的梦魇,让裴冽在每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都无处可逃。

    遇到下雨的日子便更心疼到辗转反侧,会想着他的小锦鲤是不是在哭。也许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也许是因为再度失忆而无助害怕了,抱着尾巴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可他除了自nüè般的在雨中站着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觉得四周到处都冷冰冰的透着风。

    时间不知不觉已满一年,当年的罪魁祸首竟在这时候重新出现在了裴冽面前。脸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苍白且消瘦到几乎脱型,双腿似乎是出了问题,走路极为缓慢,身边还跟着护士和保镖。

    裴冽能凭借直觉认出眼前的人是亚瑟而并非迈尔斯。

    对方继而开口:迈尔斯已经死了。准确是说,是从坠机后就彻底消失了。

    迈尔斯虽然做了杀手,但亚瑟曾是空军,自然懂得坠机后自救的手法。他在太平洋上漂了将近三天,最终凭借手表里暗藏的信号发she装置等到救援,但双腿受伤严重,治疗整整一年才重新站立,而且再也不能恢复如初,甚至连站久一点都不行。

    折磨了他足足二十多年的第二人格终于自行消失,代价却是失去了他心动和爱慕的少年。这种结果却同样难受,罪恶感夹杂着失去的痛苦让亚瑟整日失眠,全世界似乎都黯淡下来,失去应有的颜色和光泽,只剩下空泛的灰。

    迈尔斯已消失了,亚瑟也几乎变成废人,裴冽最终没有杀取亚瑟的xing命,也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报复。

    因为他知道活着有时候比死更痛苦。

    而这世间的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测,意外突如其来,惊喜往往也猝不及防。

    这一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三下午,裴冽例行深潜在水中寻找他的小锦鲤,竟在即将浮上水面时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一切就如初遇那般,在别的鱼纷纷逃散的同时,顶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和华丽尾鳍的金色小锦鲤朝他游过来,一直来到裴冽的脸前,带着好奇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的全世界回来了。

    周遭一切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静静沉默的凝视,裴冽竭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颤抖的朝小锦鲤伸出了手,小锦鲤则用嘴巴在他手上试探xing的碰了碰,然后欢快的对着他吐出了一连串小泡泡。

    咕噜。oo○deg;o。

    咕噜咕噜deg;oo○o○deg;

    裴冽把吐泡泡的小鲤鱼拢入手心,眼里涌上的水汽也悄无声息的融入海中。

    继而带着他的宝贝哗的一声破水而出。

    被转移到水晶鱼缸里的小锦鲤在漂亮的缸里满意的游了一圈,竟是晃了晃大尾巴静静睡着了。裴冽按着依旧狂跳的心脏呆呆望了它很久很久,直至天色变黑才回过神,然后急急去厨房准备小锦鲤喜欢吃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