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放学你在门口等我，我来接你。书包里的书都按照你的习惯给你放好了，你数一下就行。” “好哒，知道了，快回去吧！” 眼前一片明黄色的光，不断有黑影在眼前晃过，夏之余尽量离那些黑影远一点，慢吞吞地凭着记忆走到教学楼，一路数着台阶，爬到五楼，终于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了教室。 她摸索着坐到自己座位上，轻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出门比平时早很多。 黎莺看着身边坐下的人，总觉得今日份的同桌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看了半天才问人，“夏之余，你又请了几天假，没事吧？” “没事啊。”夏之余循着声源看过去，看到同桌模糊的头。 黎莺：……同桌，你在看我吗？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偷偷拿小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还以为上面有什么脏东西，揉了半天也没摸下什么来，只好点头，回道：“呃……恩，没事就好。” 夏之余礼貌地笑了一下，拉开自己书包拉链，将书包正面对着自己，从小到大、从薄到厚地翻过前面的笔记本和练习册，按顺序数到第三本英语课本将它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随手翻动间施了个小法术，刚好到单词表。 周一早上是英语早自习，大家都拿着书或练习册做自己的事情，夏之余写不了东西，埋着头一个劲地对着单词表。因视力的下降，耳力灵敏不少，四面八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尽数传入耳中，忽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女声，让她将头抬起了些。 “这个大小的是一百，你要的话我今天就能给你，如果需要电子稿，扫描的钱需要你自己给。” “对，原稿也是给你的。” “这种是三百的，可以画你自己的人设啊，也是今天就能给，但是要先付定金。” “没关系，你要的时候告诉我就好了……”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细细的，说话的腔调比较有特点，夏之余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许一诺的声音。 上次她匆匆忙忙跑回家去，也不知道她mama情况怎么样了，但看她今天已经来上学了，那应该……还好吧？ 而现在她是……在卖画？ 没有等多久，两节课后的大课间，答案就自己跑到了她面前来，许一诺拿着自己的画一排排推销过去，终于到了夏之余这里。 黎莺不在，她刚好坐到她的位置上，把自己的画递到夏之余面前，“夏之余你要买画吗？这些是我画的，你可以看一看。” 夏之余：……我看不见。 看不见画，并不妨碍她将视线顺着眼前的白影子将头转过去。她眼睛又大又漂亮，眨起来水润润的，瞧着正常的不得了，许一璐没有察觉，开始对着桌上的画解释，“这两张水彩是手绘，这两张打印出来的几幅是板绘作品，最后那张是我设计的服装。” 听到板绘两个字，她有些吃惊，这个东西她一二年才知道，没想到零九年她身边就已经有同学开始用了，还出了作品出来。 她虽然没见过许一璐的板绘作品，但是看过她画的水彩，知道她的大概水平。但最让她疑惑的，是许一璐突然在班级卖画的事，思及至此，她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卖画了？” 有杯子的事情在前，许一璐对人也亲近些，有些事情也愿意和人说，“我mama生病了，需要钱吃药。” 短短的一句话，夏之余听到了她嗓子有点的哑，好像说着要哭起来似得。 她正想说些什么，出去上完厕所的黎莺回来了，走近桌边看到上面摆的画，“哇”了一声兴冲冲地转到座椅方面正面看画，“许一璐，这都是你画的啊？好厉害！” “对啊，你要是有喜欢的风格可以和我约稿，可以画你想要的样子。” “真的吗？那画小说里的人可不可以？”见到许一璐点头，她立马指着桌上的一张道：“我想要这种打印出来的，和漫画书一样的，这种多少钱？啊……对不起，你们是不是还在商量？我可以等一下。” 小姑娘有生意上门，夏之余赶紧对着黎莺摇摇头，“没事儿你先定，我还在想呢。” “好哒，谢谢你，那我先和许一璐商量。” 黎莺也没同意许一璐站起来还位置给她，就站在桌边和许一璐说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画面内容，兴冲冲地商讨之后，直接订了一组六张图，两千多块钱，约好了下午上课就把定金取出来给她。 黎莺的家境和人品怎样同学间都知道，许一璐也不怕她耍她玩，头狠狠地一点，说放学前把草图给她看。 预备铃打响，许一璐将桌上的画收起，有些抱歉地对夏之余道：“不好意思啊，我下节课再来找你好吗？” 夏之余摇摇头，“晚上放学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多带几张画，最好带作品集来。”当着黎莺的面她并未说太多，只多补了一句，“我想多看两张再做决定。” 许一璐看着她尚停留在画纸上的眼睛，心里莫名有点兴奋感，“好好好！我放学来找你！” 夏之余微笑点头，以作回应。 让人带作品集来找她，自然不是为了挑画。夏之余中午回家的时候和陆沅晴打了个招呼，将情况简单说了下，晚上放学时，俩人便结伴出现在陆沅晴眼前了。 作品集做的有些大，放不进书包，许一璐抱在怀里，对着陆沅晴有点紧张地喊了声“阿姨好”。 夏之余说要跟她回家是放学时候才告诉她的，让她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眼下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陆沅晴看出孩子的紧张，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声，而后站到夏之余身边去，让俩人之间留些空间感，不至于让她太紧张，“想不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阿姨。”许一璐连连摇头，笑容有点不自然，连唇边的梨涡都有点紧绷感。 陆沅晴也不强求，与两个孩子轮番说些什么，等一路走到家后，终于让许一璐有些放松了下来，不至于那么拘谨了。 下午五点多正是阳光大好，天还亮堂堂的。母女俩一路把小姑娘领回家中，带到最能见人的小院子里，里面摆了一套白色的桌椅，是之前拍视频用的道具，此时用来会客再合适不过。 白色的棚顶被拉起了一些，让天光漏进来，采光正好。 陆沅晴让两个小朋友坐下，自己去倒了一壶花果茶倒在三个杯子里，没多说两句，便直奔主题。 “一璐，我听余余说你画画画的很不错，而且还希望能够接一些画，是吗？”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许一璐看一眼夏之余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但见她只是微笑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她眼神。 她咬咬下唇，将自己的作品集放在桌面上摊开，“这是我的作品集，您可以看一下。” 第156章 定角色 作品集总共分三部分, 一部分是水彩、彩铅和板绘作品，一部分是服装设计, 最后一部分则是做的手工玩偶、小裙子、皮鞋钥匙扣等。 看的期间，陆沅晴时不时地问许一璐一些制作方法或者是创作理念之类的问题，许一璐也都一一回答。整本作品集看下来, 给陆沅晴最深的感受不是这孩子的作品，而是她和她家长的前瞻性。 从这一点上，也侧面看出这孩子的眼光长远、以后能走多远的问题。 看完最后一页，她又回到封面来, 将作品集翻过来正面朝上，问道：“怎么会想到做作品集？以后是有出国的打算吗？” “恩，对, 我对这一块比较感兴趣, 以后想往艺术方面走。家里也计划高中或者大学的时候去日本或者欧洲留学的, 具体去哪个国家还没决定好，看后面我自己更喜欢哪个专业吧。”许一璐答道。 陆沅晴点点头, 如果是为了出国留学的话, 那准备作品集就很必要了，这在国外还是比较看重的,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成绩更重要。 回到许一璐这里，不说她作品如何, 光从作品集来看, 做的就很正规, 从设计封面到排版，包括每幅作品下标注的时间、尺寸和材料，都是按照正规路子走的，这一本作品集，估计造价也不会低。 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将作品集合起妥帖放好，喝一口桌上的花果茶，仔细想了想才开口道：“你的作品很好，看得出来你也是很有想法的。对于你的绘画作品来说，我更看重你的手工和设计作品。” 夏之余看不清人，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讲话，虽然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但此时却明显感觉到，左手边的许一璐听到这话，周身的紧张感都散开不少，变得松快起来。 果然，便听她语气中饱含欣喜，“谢谢阿姨！” “先别急着喊阿姨，”陆沅晴将作品集再次打开，翻到服装那里，点了点其中一套，“你可能也知道我们家做服装的，有自己的品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商讨一下，这种水平的设计，我们可以有两种合作方案。 一种是版权买断，我按市价出；另一种方式是分成，你拿销售提成。无论你选择哪一种，我都没有每月的数量要求，唯一要卡的，就是交上来的设计稿在我这里需要审核，如果销量好的话，还可以有奖金。” 见到小姑娘激动的要跳起来了，她又补了一句，“你还没有成年，是没办法和你签合同的，我建议最好能够和你家长详谈一下。” “恩……可以的！”许一璐犹豫了一下，很快又点头，虽然看着是有些顾虑，但眼中还是掩饰不了的激动。 陆阿姨这边比较靠谱，而且交的都是商稿，价格不会低，如果和mama说的话，她应该……会答应的吧？ 具体如何，就是接下来由陆沅晴和许一璐家里商量的事情了，夏之余眼神不大好连画儿都看不见，对此时半点都插不上话的。 刷了青灰色墙壁的屋内，即便亮着明亮的灯，也显得有些昏暗。 夏之余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装订好的剧本，上面写着剧名——《回家》。 桌对面坐着的是邰一导演本人，他两只手肘撑在双膝上，用手指松了松左手腕的腕表带，对着沉默的夏之余，用上了他少有的耐心，“具体什么情况，还有我的想法，已经都和你讲过了，你可以花两天时间先看一下再做决定，我们不着急，可以等你决定好。” 在这儿僵着也不是回事儿，夏之余将桌上的剧本拿过来，手上稍微翻了一下，看了厚度想了想道：“行，我回去看一下剧本，三天内回复您可以吗？”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决定好，就什么时候告诉我。不过小余啊，有事情还是比较重要的。我们先不谈你同不同意啊，如果真的签了，我们两个月的培训肯定少不了的，你明年中考，这一块你家长会不会有意见？我们未成年的小演员进组，肯定要经过监护人同意的。”说着，邰一还开了句玩笑，眼尾挤出几道褶子，“光黄老师同意可不算数的哦。” 夏之余也跟着笑了起来，不住地点头，“恩，之前王鸣老师也和我说过了，我mama那边没有问题的，这件事她也是支持的，现在人就在外面等着。” 家长陪同是很正常的事，邰一也没有意外，对着人点点头，“成，那你回去好好考虑，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剩下就是做决定了。 “好的，谢谢邰老师。” 事情谈完，旁边的工作人员立马站了起来，引着夏之余出去，帮她开门，直到送出门口，到陆沅晴和黄卉文身边才离开。 这一次赴京，除了上次就陪同的黄卉文，陆沅晴也过来了，全程陪同着。 看着围上来的俩人，夏之余叹了口气，将情况简单地和俩人说了一下，“言言没有试上，邰老师给了我另一个角色，我说还要再考虑一下，拿了剧本先看着。” 在家呆了大半个月，直到差不多月底的时候，她等来了剧组的消息。按照之前的说法，本该早就到了的电话，愣生生地迟了十几天，让她还以为自己被刷掉了。 结果电话里直接通知她进行来京最后的环节，直接定人。 可这人，却不是之前自己想的那样。 见小姑娘有些情绪不高的样子，陆沅晴接过她手上的剧本帮她放进包里，顺便将墨镜递给她，“没事没事，详细的待会儿再说，我们先去吃饭吧，黄老师也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我来之前看到好几家都还不错的。” 俩人之前在澜江就见过，到这会儿早就熟悉了。 当时黄卉文处理好家事后，立刻从上海赶到澜江，亲自带着重金重礼上门。一方面为了道谢，另外一方面则是道歉。 余余眼睛那事儿弄得陆沅晴确实不大愉快，因对方是她老师，之后还要有不少交集，这才没冷下脸，但心里总归是介意的，黄卉文也看的出来。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沅晴的态度也在随着夏之余眼睛的好转而一点点软化着。 黄卉文将包拎起来，手虚虚搭在夏之余肩头，看了眼时间道：“我定好了餐厅，咱们直接去就行了。上回我和余余本来打算去吃的，都已经点好菜了，结果因为我家里的事，就没能吃上。今天呀，沅晴你可千万别和我抢，我是得好好补偿一下余余的。” “文姐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不跟你抢了，今天我就跟着余余沾光了。” “哪里的话……” 黄卉文的车一直在外面停着，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往门外走。 夏之余带上墨镜，安静地跟在俩人身边没有搭话，心里想着剧本的事，内心实在是比较复杂。 剧组那边最后给出的，不是她所试镜的角色言言，而是另一个同龄角色——芽儿。 戏份不重的一个配角，如果不是邰导提起，她几乎都不记得这个芽儿，甚至仔细回忆后，因为看过的年代太过久远，她仍完全想不起来之前是谁所饰演的，而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又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 简单来说可以总结为——戏份不重、毫无亮点。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比较偏向于接下这个角色，毕竟邰导的名头和这部电影的层次放在那里，放掉实在可惜。虽然戏份不重她解决不了，可是亮点以及留给观众的印象却可以由演员自己决定。 她心里没底，却不是不敢尝试。 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地拐到闻溪苑，陆沅晴坐在副驾回过头来，喊发呆了一路的女儿，“余余到了，准备下车了。” “好的。” 车停在小院后面，几人也不讲究，没再绕回正门进去，跟着服务员一路走到之前就定好的包厢。先前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电话，后厨卡好了点，几人进去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