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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香味…他一抬头,目光如炬的盯到了屋里古怪的熏香上,眼睛里红潮尽退——花折点的熏香;凌霄是他的心尖子,余情为了救凌霄受伤,他今晚一定会来道谢;花折知道他男女之防不重,平时也挺能怜香惜玉,连止疼药都给他准备好了。

    花折这是干吗?要是真的被熏香催化的兽性大发,等到泽亲王一进屋或者一过问,他难道还敢提上裤子不认账吗?

    只要娶了余情,全天下就全都知道安西军站了泽亲王的队;好大一股军事力量的加入啊,他要是和泽亲王换位思考,也忍不住会怦然动心。

    翼王对身边人尚可,这么多年支持他的军费源源不断,却对拉拢他的事几乎只字未提过,根本不屑于把自己的meimei当棋子,那这么做就是花折的自作主张了。

    ——花折这个小人王八蛋,竟然敢算计他?顺带还敢利用翼王的meimei?

    余情对花折不薄,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真想宰了他。

    凌安之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侧身听到余情呼吸恢复了正常,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床边上,捏着鼻梁山根恨不得跪下负荆请罪,轻声的道:“对不起,三哥刚才可能是得了失心疯,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余情看他像是缓过来了,也有些打蔫,她刚才试想了一下,真是不知道凌安之如何收场,也不知道两个人还能不能安适如常的相处,她声音轻轻的:“三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吗?”

    凌安之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如果余情对他没有感情,他们还能自欺欺人一下,现在再自欺欺人对余情太不公平了。

    余情一看凌安之的苦笑,就知道掩耳盗铃太难了,“三哥,我…我不怨你,我就是有点怕,我其实…”愿意。

    凌安之以奇低的声音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别说了。”

    凌安之自己做的孽,打断了牙也要自己吞苦果,拖泥带水不是他的作风,他言辞缓慢,不过却语气坚定:

    “余情,我刚才是兽性,这个时候的男人不是人;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不敬重你,否则死在战场乱刃刀兵之下;我只想当你的哥哥,三哥这次对不住你,对不起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三哥的,三哥为你死一回;你什么时候嫁人了,三哥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余情今晚平生第一次听凌安之认真的说话,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伤心的话,凌安之斩钉截铁至此,说明是早就想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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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坏事露馅

    余情今晚平生第一次听凌安之认真的说话, 听到的竟然是这么伤心的话,凌安之斩钉截铁至此,说明是早就想明白的事。

    她半晌无言,模糊中好像从少女时代开始的那个梦碎了, 当年那个把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的少年将军从此和她渐行渐远。

    她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但是这个时候哭彼此更难受。

    她想挤出一个笑, 努力了两次才挤出一个嘴角的弧度, 尽量平稳着声音:“什么死活的,说着多晦气。三哥,我知道为什么,我不怨你, 刚才不打断你好了, 和心上人春宵一夜可不只是天下男子的梦想,对女子也是的呢。”

    “三哥, 可能你以后不敢和我好了, 我那两个皇兄太吓人了,我就希望你以后都好好的。我要是真嫁人的那天, 嫁妆里要你一副亲手画的画,到时候可不能说到不做到。有你这样的西北战神当大舅哥,我嫁了谁都不敢欺负我。”

    凌安之好像最近才认识了余情,又好像记忆里的小黄鱼儿和余情慢慢的重合了, 几年前小黄鱼儿在黄门关说过,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送给你。

    他突然自惭形秽, 自己一个安西兵痞子私生子,不配这种尊敬厚爱。

    可能是今天先是凌霄吓了他一下,晚上自己又失控,现在听到余情话里的每个字都扎到他心尖上,想抱抱余情感觉都是亵渎。

    他垂着眼眸,心里好像有一个地方裂了一个小口子之后有盐粒子溶了进去,心中一万句话可是说不出来,半晌无言,最后只能化成一句:“对不起。”

    这么多年两个红颜知己,好像全在这滚滚红尘中和他一去千万里了。

    余情知道他可能担心什么,脸上笑的开开心心的,向他神秘的伸出一只小手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拉钩。”

    ******

    凌安之脚不沾地飘飘忽忽的逃出了余情的卧室,心脏还在砰砰乱跳,他心中有些憋闷,索性坐在和凌霄客居的院里台阶上,伴着飞舞的流萤吹起北疆夏日冰凉的夜风,看着天上的浩瀚星海,一直坐到天快亮了。

    ——反正夏天北疆天也亮的早,心里终于熨帖出一口气来。

    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开始自我安慰,余情又不是梅绛雪,可能半个月一个月就好了;他也是被算计了,也怪花折那个胆大包天的王八蛋;虽然余情伤心了点,可是话也说开了,情天恨海,禁不了别人,全都禁得了自己;丹尼斯琴还在营前等着宰他呢;西域残部也等着他去收拾。

    归根结底一句话,哪有时间在这儿女情长,等他再站起来,把什么七情六欲全抛到爪哇国去了。

    ——不过除了天地她我之外,好像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事。

    ******

    花折本身就起床极早,每天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精确到每个时辰每一刻钟。今天心里有事,早早的就又睁开了眼睛,直接被吓的往被窝里一缩脖子,倒抽了一口凉气——床帐上明晃晃的挂着一把刀,熏香的盒子被一把匕首插着没柄的刺进了枕头里。

    不用想就知道谁干的,估计是看在翼王殿下还需要他医治眼睛的份上,要不凌安之瞬间就可以让他悄无声息的在北疆消失。

    迷情香是夏吾国宫廷御制,催情虽不动声色,但是对男子效果极强,从来吸到者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着了道,事后还觉得自己难以自控的愿意是女子魅力太强。

    因为功效显著,有时夏吾后宫女子为争宠冒死用来魅惑君王,凌安之从眼睛到脊梁骨都长着一副风流样,竟然挺过来了?

    真真大出他所料,那小子生理上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否则真值得他拜服。

    不过他这回可能是弄巧成拙了,凌安之竟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看来再想让凌安之给翼王殿下当妹夫是太难了。

    花折躺在床上,右手开始无意识的抚摸左胳膊的臂弯,嘴角挂着一丝狡猾的笑:又聪明又自控,怎么能不招人“惦记”呢?

    无限风光在险峰。

    花折不怕凌安之,因为打狗还得看主人,不过他是真怕翼王殿下,那个才是主人。

    ******

    北疆冬季的漫长寒冷,仿佛就是为了衬托夏日的短而温暖,烈日炙烤了几日后,随着捕鱼儿海上吹来的丝丝凉风,热浪就退了去,天气更加宜人。

    丹尼斯琴天气好的时候工作热情更高,趁着阳光暖洋洋的,天天在城下营前吊着花样叫骂,把泽亲王和凌安之的祖宗十八代以及家中各位女性长辈都亲切问候了一个遍,北疆都护府的军营营门紧闭,开始几天被骂烦了还射一些冷箭,最近连弓箭就节省了,索性闭门不出。

    北疆都护府地势较高,兵多粮广,只要不出战,番俄奋斗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敲开过城门。如今番俄军队和西域的联络已经被切断,楚玉丰和陈恒月率三万人把住了联结的城市多次克,也没有盟军帮着敲边鼓了,丹尼斯琴也无良策,猖狂的甚至在阵前开始喝酒睡觉。

    凌安之在军营中看的是一清二楚,心道爷爷都没有时间睡觉,你这厮睡的倒挺香!看着不爽亲自两铳子红夷大炮的炮弹打下去——

    出了射程的红夷大炮依旧气贯长虹,击落地面的时候飞沙走石,丹尼斯琴纵使躲避的再及时,也被炮弹送来的土石刮蹭了一下,险些被活埋,看来确实不能在他人卧室门前酣睡,也收敛了一些。

    许康瀚久在边疆带兵,知道这回算是碰到了茬子,他思索再三,觉得硬碰硬没有必要,在凌安之小议事厅院外背着手换了好几圈,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进来和凌安之屏退了左右的密谈,绕了半天终于慢条斯理的问道:“丹尼斯琴如同禽兽,我们应如何对战丹尼斯琴?”

    凌安之一笑置之:“红毛子野兽,力气大了些,总归是一人,咱们千金之子,就算的猎熊打虎也不能总是亲口上去撕咬,到时候智取即可。凌霄重伤,西域那些变民还需要收拾,我这两天亲自带兵去打扫战线,等回来了凌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收拾那个半兽人不迟。”

    许康瀚也正有此意,凌霄重伤,战略只能重新调整;先趁热打铁退了西域各部,再集中力量对抗番俄,争取这一战打出二十年的太平来。

    凌安之现在是看凌霄揪心,看余情亏心,看丹尼斯琴闹心,也不想在北疆都护府里整天锦衣玉食的看家了,索性把气都撒在了西域各部落的手下败将身上。

    他说干就干,和泽亲王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之后第二日就带兵去打扫安西逃来的各部落的手下败将们,以陈恒月和陈罪月辅佐,带着四万安西军,围追堵截大开杀戒,不知道北疆又埋了多少败军的枯骨。******

    凌霄年纪轻,伤好的挺快,几天就能下床勉强自力更生了。

    ——也有了时间精力敲打别人。

    凌安之刚带兵离开了北疆都护府,凌霄找了个半夜一直坐在花折床前,花折半夜被盯醒了,刚看到有人吓了一跳,不过也意料之中他会来,直接在床上坐起来一潭静水似的等着凌霄发难。

    凌霄凡事有分寸,知道花折这么做的目的,冲着花折儒雅一笑,说话温和有礼:

    “花少爷和我是多年的旧相识,相互之间帮衬都不少,我家少帅纵横天下,行事大气些,有时候看全局。可是凌霄不一样,自小就是下人,这么多年骨子里也没去了心无大志的奴性,拳头大的心里只装得下我家少帅这点事。花少爷是七窍玲珑心,手段自然有效,不过要是再用在我家少帅身上,就别怪凌霄不念旧情,心胸狭隘了。”

    花折神色淡淡的,他知道凌安之对凌霄无话不谈,凌霄也是心思剔透的:“小将军,为你家少帅筹谋是对的,不过凌安之用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还不够多,你何不多帮着筹划些?”

    凌霄不为所动,手掌移到豁口蒙古刀的刀柄上转了转,虽然嘴上没说话,不过看那个意思就是你要是再敢动歪我家少帅的歪心思,我就一刀戳死你。

    花折凝视了他片刻,放松的往床头一靠,笑吟吟道:“小将军,我永远也不会害他,以后你就会明白,其实我现在是为他好。”

    凌霄直接点破,好整以暇道:“你是为了翼王兄弟筹谋,不过,你要是动了余情的念头,翼王可未必容得下你,我劝你把心思放在外头些。”

    “…”花折有点镇定不下去了,有点口干舌燥。

    凌霄打蛇打七寸,直接让花折接不上话了。

    凌霄态度上还是见不到一丝火气,觉得该说的也说完了,向花折拱了拱手,悄无声息的站起来,便要走出他的卧室。

    花折喊他:“凌霄,”

    凌霄回头看向他,花折情绪转的倒快,豁达一笑的套近乎:“小将军,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忘了吗?”

    凌霄顿了一下,他平生最懂利益取舍,深知不能对立场不同的人求全责备,笑起来脸上一个梨涡内饱含深意:“是吗?我觉得你先是翼王的亲信,之后才是我凌霄的朋友。”

    花折半晌无言,目送他出了房门。

    第77章 挑拨离间

    许康轶这个运河治理的是有张有弛, 重要水段亲自蹲在大堤上把关,毫不在意的当一个泥腿子亲王,严阵以待。

    那些通航一向良好的河段只隔断时间去指挥一次,其他时间让心腹等去盯着。

    他为人诚信, 说到做到,且做事有始有终, 和槽帮的关系一向不错;最近这几年除了眼睛一向不好, 身体也还行,他也紧锣密鼓的做点别的事。

    毓王最近比较烦心,前些年父皇景阳帝对其青睐有加,其作为毓王曾经监国过三四年, 也算是过了大权在握的瘾, 一时间风头无两。他自认为谦虚有度,表现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可是随着许康轶病弱的在京外四处折腾不回京城, 天下百姓传言是不敢回京,担心被毓王谋杀。

    父皇的态度最近有些微妙了——

    毓王统领东北驻军和京城防务, 手下可以调动的兵力二十多万人,景阳帝有一次宫宴之时,目视御林军首领对毓王毕恭毕敬,一时间笑容凝固, 虽然转瞬即逝但面上似有深意,事后就不动声色的提醒他交回了御林军的调动权。看来是风头太胜,父皇似有忌惮。

    今日小早朝之后, 他被父皇单独留下,不分青红皂白的遭到斥责,冷笑着问他:“你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天子令不如你的亲王手令?是不是?”

    许康乾一身冷汗,他深知景阳帝城府极深,可能是借题发挥,搞了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康乾前一阵子为表彰一直给他出谋划策的功臣——他的老师方流芳,把通惠运河流域几十亩的良田赐给了方太保,同时将亲王的传手令给了有司。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十日左右,宫里的张惠妃向皇帝请求,说通惠运河流域是她母家家乡,她入宫多年家乡也不知道圣上待她颇厚,想要来这一块良田给与母家,以示皇恩浩荡。

    张惠妃貌美如花,生下一个女儿刚刚满月,陛下虽然仅是得了一女,但却是后宫十来年唯一新添的孩子,向天下证明了自己宝刀未老,非常宠爱,当即允了爱妃的请求,将传手诏给有司。

    令出多门,有司先后接到景阳帝的天子诏和毓王的亲王手令,满脑门子雾水,不知道如何适从。大楚毓王监国多年,他的手令确实有时和皇上的手诏具有同等效力,有司为了少惹事,只能去找太保方流芳,让方流芳把地让出来。

    谁成想方流芳猖狂贪婪的很,手上握有毓王的手令,而且也没把出身不高的张惠妃放在眼里,这片土地又是良田,每年白花花的进银子,根本不同意。

    张惠妃抓住了把柄,哭哭啼啼的向景阳帝诉委屈:“皇上赐给奴家的土地,本来是想让奴家的父母在家乡彰显皇恩浩荡的,却不想被毓王抢走了,转送给了他的师傅,奴家的父母再三告诉奴家毓王一手遮天,不可得罪。”

    景阳帝勃然大怒,当场骂了一句:“朕春秋尚在,即无视朕言,何谈而后耶?”直接就把毓王留下不知所谓的骂了一顿。

    诸如此类的小事不胜枚举,比如毓王自江南为皇帝进献了上等的蜂蜜,陛下食用的时候竟然发现有老鼠屎,大发雷霆,要打御膳房和随身伺候的太监,御膳房和太监跪地大喊冤枉,说是毓王送来的时候所有坛子都已经开封,已经挑过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没再打,挥手让这些人全都下去了。

    再说治理运河的时候,本来杭州、扬州一带最好治理,可是在河上运输的槽帮们纷纷表示不可以治理,直接拦住了工程、误了工期,穷苦人在利益攸关的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全家老小吃饭都成了问题,哪还管什么上下尊卑?

    正好赶上许康轶代表朝廷到运河大堤上调解说和,情急之下差点殴打了在运河上调解的翼王。

    后来槽帮们发现翼王也解决不了,直接跑到紫禁城集体跪着绝食请愿,惊动了圣上问他们原因:“槽帮运输米粮,只是为了全家的温饱,朝廷租赋太重,如果治理运河就要停工两个月,那今年入不敷出,所借的高利贷无法偿还,连年都过不去。”

    陛下不动声色的缓缓问道:“对槽工两成的赋税并不重,为什么要借高利贷?”

    几个请愿的槽工领袖均用袖子拭泪,跪地痛哭道:“陛下有所不知,赋税是六成,运输小船还是我们自己租的,成本接近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