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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脑子里徘徊的只有“这孩子不懂事”。 于是,一切又都默默咽了回去。 直到十四岁。 柳易尘开始长开,个子拔高,越来越有少年气,任正逐渐对他停下了动手动脚。 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柳易尘偶然瞥见任正开始对着低一年级的学妹们下手。 那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问任正,和前妻究竟是怎么离婚的。 为什么从没去探视过自己的女儿。 任正难得变了脸色,怒斥他:“滚。” 于是柳易尘懂了。 他终于挥拳打了任正。 然后被送去了警局。 说完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柳易尘在施岩的怀里,盯着那根接了水、倒空、又反复被水灌满的竹筒。 “那天你遇到我,其实我并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逃跑。”柳易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天,我打了我的继父,刚被教育完,从警局被放了出来,打算去死。” “袁安瑞能查到我的过去,是因为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档案,领养、母亲改嫁、和任正的一切,都有。”什么都能说谎,唯独档案不会。 那年他已经过了十四周岁,把任正打到骨折,鉴定了伤情。 是有案底的。 “你看,记忆这种东西,就跟那个竹筒一样,就算我无数次想要把他们都从脑子里赶出去,他们也总会重新填满整个回忆。”柳易尘察觉不到自己的语气,只能感觉脖子里有些湿意。 ——施岩埋在他背后,眼泪落进了他脖子里。 柳易尘想安慰他一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同样在哭。 于是最后,他只能说:“你知道吗,是养父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他说,我们家穷,就起个好养活的名字吧。柳易尘,像尘埃一样随处可见,微不足道,又好养活。” “所以,我果然和尘埃一样,一文不值。” 施岩松开了搂着柳易尘的手。 柳易尘感觉到背后的温度在离开,哽咽着问:“你要是想离开,那就走吧。” 他不干净。 他还有案底。 然而施岩只是站了起来,走向了那一汪池水,和那根任劳任怨的竹筒,一脚踢断了电源。 “好了,他不动了。” 那根竹筒里的水倾倒了出去。 没了电源,也就不再有水流,竹筒空着,不再忙忙碌碌。 柳易尘愣了愣,没懂施岩的意思。 “如果那些记忆总是钻回来,那也不要害怕,有我在。”施岩重新回到柳易尘面前,蹲下注视着柳易尘,轻轻拭去柳易尘脸上的泪痕,吻了吻眼睫上的泪,低声道: “你不是一文不值的尘埃。” “柳易尘的易尘,是一尘不染的一尘,你是干净的,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都给我哭。 第45章 回家 柳易尘从没想过施岩会这么说。 或者说, 他从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任何人同自己说这句话。 他不是一粒尘埃, 而是一尘不染的。 柳易尘觉得, 自己的世界下了一场漫长的大雨, 如今终于雨后初霁。 被淹没的一切都得以重见天日。 整片心房一尘不染。 “袁安瑞去哪了?”冷静下来, 柳易尘终于发现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施岩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 愣了愣,将外套脱下披在柳易尘肩上。 他将一句话在喉咙里反复咀嚼吞咽了数遍, 终于织出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语调,轻松道:“让我妈去应付了, 她一直盼着扮一次恶毒贵妇。” 柳易尘知道施岩在刻意说笑。 其实现在一点也不适合笑,但他还是轻轻笑了:“那就谢谢妈了,改天去给咱妈登门道歉。” 并非勉强, 而是发自内心。 柳易尘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够糟糕了。 早在多年以前,他就已经走到谷底了,如今不过是把过去翻出来放在爱人面前而已。 那些过去, 早就已经不在鲜血淋漓了。 恰恰相反,柳易尘觉得心里有一层痂正在悄悄剥落。 他又能活下去了。 他真的挺开心的。 施岩抱紧了柳易尘,将他裹在怀里:“不着急, 我们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 柳易尘轻轻叹了口气:“到头来又被你救了一次。” “自家媳妇,什么救不救的。”施岩索性抱起了柳易尘,将人圈在怀里往外走,“你还是多吃点好,这样太轻了。” 柳易尘“嗯”了一声, 问他:“你不喜欢?” 施岩摇摇头:“你怎么样我都是喜欢的,但还是希望你能多吃点好吃的,走,我们买蛋糕去。” 毕竟柳易尘以前吃过的苦太多了,他希望以后柳易尘能多吃点甜的。 要不是柳易尘还要演戏,施岩都不介意把柳易尘喂得腹肌变成一块。 有居曼应付袁安瑞,柳易尘也没什么再顾虑的,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周围半个人都没,显然是施岩打过招呼了。 柳易尘想,有施岩在真的很好,特别好。 刚刚他整个人魂都不在身上了,早就忘了他们在哪。 如果不是有施岩在,这些话或许已经被人听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和施岩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