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皇宫!”

    不然难道会是王府吗,荒唐。沈青鸾气得不轻,握紧缰绳头也不回地只身赶路。

    南霜看了看这个长得像国师的男人,觉得这眉毛鼻子还是仔细挑过的,可惜只有形似罢了。她摸了摸下巴,忽然道:“陛下真是有心了。”

    国师长得可一点儿也不一般,挺难找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空城自此分外冷。

    第18章

    郑玄每日就在与明玑子修身养性中进行下去,深山而冬日更寒,竹苑虽温暖,却不能离开此中,再加上师父在身畔,郑玄真是半点儿消息也递不出去。

    他暗暗思量计算时日,深觉要错过除夕年节,无法按时赶回京华了。

    暂住了十余日不到,一日女童煎茶时忽道:“师祖,山下来了个又凶又好看的女人,正在寻靠迷山吃饭的猎户,来寻这里呢。”

    这是女童春晓外出购置物品时听到的,她放了东西来煎茶,便将此事一齐说了。

    彼时郑玄正在写字,纸上是《论语释疑》,字迹清隽瘦削,骨架甚美,隐有峥嵘之意。

    他从墨迹中抬首,心念不须转便能猜测到是沈青鸾来了。一旁揽卷观看的明玑子随即低哼一声,瞥过去一眼,果然见到这位弟子微微亮起的眸光。

    他一手拿着竹杖,探远了敲在郑玄手背上:“看什么?”

    竹杖敲在那只霜白的手上,烙下一点儿殷红的痕迹。明玑子并不算太用力,是郑玄的体质总是比较容易留下痕迹……不过消得也很快。

    郑玄收回目光,唤了一句:“……老师。”

    他眼眸幽深,沉静中泛起微微的涟漪,此刻期望又平和地看过来,脱去了往日冷淡寡欲好似没有人气儿的样子,连声音都软化下来。

    残冰消融。

    明玑子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恼得扔了竹杖,抬手道:“过来。”

    郑玄搁笔上前,近前听候教诲。

    明玑子抬手为他把了把脉,指腹按在那截手腕上,淡淡问:“她有什么好,你且说说,如何教你转的性?”

    郑玄迟疑一瞬,将幼时救过沈青鸾之事告知给明玑子,便听得他老师无奈道:“没有了么?”

    “随后徒儿再见她时,是神武军班师回朝那日,景王殿下一身银甲未卸,血迹干涸,拔剑斩杀了一个混入迎接百姓中的叛贼。”

    明玑子边皱眉边道:“若为师记得不错,你不喜欢那种场面罢?”

    “是。”郑玄道,“而后她于朝政之上屡现奇才,得到圣人的倚重,加上沈家世代忠良的雄厚声名,成为整个大启极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权势。”明玑子叹气,“何时你不放在心上之物,也有此般吸引力了。”

    “徒儿并非……”

    明玑子自然知道郑玄绝不可能是因此而犯戒的,同时却又觉得世事果真无常,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引起郑玄注意之人,竟成这位爱徒的心上执念,愿意为此亲上迷山。

    他抬起手,敲了敲对方手腕内侧,正碰在腕骨上。

    “胡闹得厉害。”明玑子道,“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儿。”

    他缓了句话,又道:“病治得不错,似是另一派的医术,竟然颇有奇效……”

    明玑子其实以为那三千步,他走不完。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沈家沈青鸾,拜会明玑子大人。”

    春晓“嗳”了一声,嗅得茶香满室时,添话道:“好快。”

    明玑子将郑玄按在身畔,与这位弟子对视了片刻,丝毫没被对方冰层开解般的目光打动心肠,反而对男童道:“请她进来。”

    名唤秋眠的男童摆好架上的瓷器,此刻正在挂一些竹片风铃,闻声便跳落下来,出了竹苑去接人。

    因南霜奉命将那个叫贺青洲的男子送回去,因此并未能及时随行。沈青鸾看着一个红衣男童从曲折的竹廊间冒了出来,招手道:“殿下这边。”

    沈青鸾随之前行,由秋眠引到一间温暖室内,她抬眼便见到郑玄坐在席上,一身淡色青衣,掺杂着如雪发丝的长发簪起一半,玉簪换了,衣角蔓延着松竹的纹,垂落下来的袖摆间,隐隐有一许兰花图样的痕迹。

    小别胜新婚,沈青鸾这么久没见他,果真被自家国师的姿仪容貌摄住了,眼睛拔都拔不下来,在他身上转了一周,确认似是并无什么大碍,才略略安下心。

    她抬手礼道:“明玑子大人。”

    明玑子本就是尊称,加上后缀不过是因对方是长辈,因而强调出犹为尊重的意味。

    她只把视线移过去短短一瞬,又看向郑玄道:“玄灵子。”

    这句“玄灵子”,叫得哪怕不是情深似海,也绝对是情深意重了。

    郑玄正想开口时,感觉到老师扣住他手腕捏了捏,便一时把话语压了下去。

    不知为何,他对上沈青鸾视线时,除了小别再见后的不胜欣喜外,还有一点……一点点奇怪的,嗯……奇怪的感觉。

    好像她要生吞活剥了他似的。

    郑玄辨不清楚,明玑子却了然于心,他的目光在俩人面前转了转,心想这位女王爷真会挑人,他徒儿的确生得很好。

    “沈家的女儿。”明玑子尚有回忆,“坐。”

    他拿起竹杖,指了指竹席对面,又抬起郑玄的手,道:“继续去写。”

    郑玄顺从地坐回案前,提笔时却有些意乱,每每抬眸都与沈青鸾视线相撞,只默然听着两人交谈。

    其中曲折试探唇枪舌剑,可以细写上三天不绝,之间种种按下不提,等到快日暮入夜时,郑玄写完这一册后,恰听得两人交谈的新内容。

    ……等等,怎么开始谈婚嫁之事了。

    就在两人说了半天谁娶谁嫁的时候,才注意到郑玄迷茫的目光。

    明玑子:……糟,让这小辈绕进去了。

    沈青鸾从容接话:“……聘礼不是问题,我会好好待……”

    这句话没说完,春晓从门后冒出头来:“吃饭啦。”

    随后是扒了门缝不知道多久的玉虚:“有甜食。”

    秋眠老老实实地补充:“天都黑了。”

    出家人不沾七情六欲,可辟谷之前,也要食五谷呀。

    ·

    沈青鸾非常顺理成章地在此安顿下来,她的房间与郑玄安排得甚远,但这都不是问题。

    郑玄转身合上房门的下一刻,便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侵袭过来,极温暖的呼吸绕过耳畔,他似是想说什么,不待出口便被搂着腰摔到了床榻上。

    是真摔,可又控制着力度,没造成多大声响。

    沈青鸾按住他的肩膀,那双锐利凤眸像是带着刀一般,从他眉心眼角慢慢地扫视过去。

    “你可记得临行前,我说了什么?”

    郑玄自然记得,他觉得自己全须全尾,哪里都十分地好,理应不必让她动这么大的火。

    “可是……”我不是好好的吗?

    这句话只被允许说出了两个字,就被对方吻住了。

    一墙之隔,就是他恩师明玑子的房间。郑玄被沈青鸾吓到,喉咙里蔓出一声呜咽,不敢动了。

    温顺是最好平息怒火的方法,想要安慰面前这个女人,除了顺着毛抚之外,别无他法。

    亲吻得太重了,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在分开双唇的一瞬,低低地换了一声:“……昭昭。”

    沈青鸾丝毫没被这两个字叫软了心肠,她单手拨开对方身上的青衫,想要检查一下这个理应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究竟有没有在看不到的地方私自受伤。

    下一瞬,她的手几乎是被有些慌乱地按住了。

    沈青鸾的目光往他手背上移,恰好看见白日里被竹杖敲出来的红痕,她转腕握住那只手,问道:“怎么弄的。”

    郑玄隐隐松了口气,略停顿一瞬,道:“……撞到案角了。”

    “骗我?”

    “……”

    沈青鸾的指腹顺着红痕边缘摩挲了几下,又把他的手翻过来,看到一些新愈的伤痕,还带着一点儿痕迹。

    如果放在寻常人身上,大抵是不会被放在心上的,可是搁在郑玄身上、沈青鸾的眼下,就不是一般的刺眼了。

    “你。”沈青鸾一个字蹦出来,后续的词压在喉咙里接不上话,凤眸微微眯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她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钳着下颔不留情面地再度吻过去,直到对方真得喘不过气,连眼底都开始泛起生理性眼泪时,才堪堪放过了对方。

    郑玄气息未匀,被沈青鸾亲手脱下外衫,挽起了宽袖,他本就打不过这位不讲理的景王殿下,现在更是毫无办法。

    “昭昭……”

    沈青鸾对着这声温顺委屈的轻唤,差一点就招架不住。但还是板着脸好好地给他检查了一遍,正要继续下去的时候,偶一抬眸,便看到郑玄那双微微有水光的眼眸凝视着她。

    她突然非常理解烽火戏诸侯、理解千金换美人一笑,如果不是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而郑玄也并非褒姒妲己之流……

    昏君真好。她莫名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沈青鸾的手被郑玄按着,那双宛若深潭的眼眸,在这一刻泛起波纹,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

    “……不要这样。”对方恳求道,“是我错了。”

    沈青鸾一听就知道这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只是先应下来缓和局面罢了。可她被美色迷了眼,一时也忘记继续追究下去,而是愈发地靠近了一些。

    呼吸交融,能够嗅到郑玄身上淡而微冷的冰雪之气,和幽幽的一缕药香。

    “长清。”沈青鸾放柔声音,很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唇锋从睫羽间扫过,停顿在眼角的一抹淡泪痕上。

    作者有话要说:

    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