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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快棋,安静的房间里,接连不断地响起落子时的声音,再后来速度渐渐放慢,半刻钟才能落一颗棋。时间悄悄溜走,天色渐渐泛白,直到一轮朝阳从窗户透进,在屋子里染出浅浅的薄光。 阮雲捏着棋子,轻抿唇,欲落子。 左山长盯着他落下的位子,伸手拦了,引着他落到另外一处,原本平稳地棋局输赢立见。 “师父高见……” 左山长看着他轻摇头,“你早就知晓落子于此处就能胜为师,却故意下其它的地方,欲跟为师打个平局,是也不是?” 阮雲身形微顿,“师父……” 左山长抬手打断他,“棋场如站场,你既身在战场就不该对敌人有分毫忍让,战场只有输赢,赢便是功成名就,输便是阶下囚,任何心软换来的只会是万劫不复。” “师父不是敌人。”阮雲微垂着头。 左山长淡笑不语。他从身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书来,递给阮雲,“你回去之后好好研读,要知道,正人君子是给外人看的,入了官场就按官场的规矩来,人的本心如何只有咱们自己知晓。” “是,学生受教。”阮雲恭敬地接过书,他瞥了一眼封面,写着《厚黑学》三个大字,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不明白这是何物。 “书你之后再慢慢看,当下先专心科举之事,若有何不懂的只管来问为师,”左山长将杯中早已经凉的茶水洒了出去,重新斟了一杯,“对了,你今日这般早过来可是有何急事?” 阮雲这才起身鞠躬,恳切道,“学生想向师父借几个人。” 左山长捋着胡须,“哦”了一声,也不问到底是何事,道,“人我这里有,左首辅之前就提过,若你需要人,只管给你,你先回去,夜里我便让他们来见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几分高兴。 阮雲为什么拜入他名下,他是心知肚明的,先前阮家受牢狱之灾那事,说到底他们并未出多少力,都是那位大人在暗中使劲,依着左首辅所言,他们对阮雲虽然有恩,但这恩情还不够大。 他们给阮雲施加的恩情要更大才行,大到能栓住他,以此来制约那位大人。 如今阮雲肯向他要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牵扯更深,他自然高兴。 “多谢师父。”阮雲松了口气,作揖道谢。 几句寒暄过去,阮雲便辞了,只是左山长忽然叫住他,“这月沐休,你暂且就别回去了,跟为师去见一见左首辅。” 阮雲颔首,神色激动惊喜,“是。” 左山长见他这副模样,失笑摇头,“你回去罢,好好温习。” 阮雲从左山长的院子出来,脸上的笑意才浅下来,丝毫没有先前那副要见左首辅的荣幸激动。 正人君子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假象,要知道如何杀人不见血,做了坏事别人也觉得你的好人。这样的道理他在逃荒那年就悟出来了,他不清楚左党为何如此优待他,但能让位高权重的左首辅如此看重于他,必然是他身上有什么是他们可图的。 报恩要报,但他不是任人牵制的傀儡。 比起去见左首辅,他更想回家陪家人。 从左山长那出来的时候已然接近晌午,阮雲还未抵达就寝处,就听见四处毫不掩饰地奚落嘲笑声,稍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去,就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书生从身侧过去,正交谈着什么,说得情绪高亢。 “简直是败类!竟然做出如此丑事……” “我当他是个什么天才,能得裘大儒看中,原来也不过是个攀高枝的软脚虾罢了。” “简直有辱读书人的名声,这样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裘大儒竟然也能看得上……简直笑煞我等。” “滚吧,滚吧,同这样的人在一处念书让人恶心至极。” “要为兄说,不但他的脸丢尽了,皇家的脸也被他丢尽了……” “这样恶心的人凭白无故毁了咱们国子监的名声。” 阮雲依稀明白他们说是谁了,嘴角带了三分笑意,虽然不知道到底程方南做了什么耻辱之事让人这般唾弃,不过听见程方南不好,他的心情就不错。 “雲兄,到这来。”食堂有不少人,叶昭几人在不远处地桌子旁朝着他招手,“饭菜我们已经给你打好了。” 阮雲走了过去,坐下时道了句多谢。 叶昭立马就贴了过来,一幅神神秘秘乐呵呵地模样,“你今日走得太早了,错过了大消息!快快坐下,我同你说个好消息,这个好消息你一定喜欢听。” “什么好消息?” “嗐,今儿大早这消息就传遍了,估摸着这会儿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了,那个程方南与郡主无媒苟合,郡主已有四月的身孕………”他便说边啧啧啧地咋舌,“那程方南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这么个败类。” “这消息是真还是假?”阮雲眸色微讶。 “应该是真的,反正那郡主不是要和程方南成婚了吗?是不是真的,再等几个月孩子生下来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这名声肯定是臭了,”叶昭嘿嘿嘿地笑着,“你是没看成好戏,今日程方南听了这个消息大惊失色,之后被那些学生骂得狗血淋头,有一人率先扔了东西砸他让他滚出国子监,接着便是很多人扔书,砸了他个头破血流……” “他就灰溜溜地逃走了,连反驳都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