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其三,女子退亲总会囿于礼数成为谈资,让林姝蔓成为谈资,两家失了颜面可就不好。

    一时之间,林阳烈也沉默了,他倒不怕名声之类虚名,他只怕林姝蔓不同意退亲。往日里林姝蔓对刘怀玉的痴迷众人看在眼里,当初两家定亲也是因为林姝蔓一再坚持,如今会不会林姝蔓也不想退亲?

    霎时,厅堂一片安静。刘怀玉暗暗吁了口气,他知道只要今天稳住广平候,一切都有商量。

    他正想再开口表达诚意,周氏却道:“怀玉啊,乖孙可是我们刘家血脉啊,那可是我大孙子,怎么能送出去!男子成婚前有几个妾室有什么问题,林家小姐应该包容,断不可善妒!”

    刘怀玉恨不得掐住周氏脖子让她闭嘴。

    可已经晚了。

    林阳烈双眼一片寒凉,嘴角却勾起一抹嘲弄:“好好好,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一家子的蠢人毒妇,居然还妄想娶我林家姑娘,真真让我笑掉大牙!这桩亲事就是蔓蔓不同意我也给退了!”

    说完,他起身,劲风扫过桌上,茶碗跌落摔的粉碎,“今天这个亲你们刘家不退也得退!”

    说罢,他挽起王氏,愤然离去。

    第12章 退婚

    府外头,周青青抱着儿子声泪俱下,围观者众多,都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林阳烈和王氏并未多看,上了马车便扬长而去。

    只不过回府之后,林阳烈和王氏却犯了难,他俩都怕女儿林姝蔓若不接受可怎么好,商议一番没有结论,王氏叹气道:“我们也别商量了,叫了蔓蔓跟她细细说一番。”

    林阳烈只得点头。王氏遣了琥珀去春意阁请人。

    琥珀来时,林姝蔓正歪在院中床榻晒着太阳,近来京都多雨,今个好不容易是晴天,她命丫鬟搬了?竹塌到廊下柳树荫下,歪着看话本子。

    待听琥珀说了来意,林姝蔓忙梳洗一番去了正院。

    帘拢摆动,纱帐轻扬,可屋内气氛着实有些凝重。林姝蔓刚一入内,就见爹娘脸色沉重,似有无限心思藏于腹中。

    她脚步一滞,心下思索盘算,也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只得按下心中疑惑,轻扬笑脸请安。

    这厢林阳烈正犯难,就见林姝蔓缓步前行,婀娜多姿,娉婷袅娜,心里既自豪又心酸,捧在手心十五年的娇娇女,居然碰上这糟心事。

    再看林姝蔓脸上浅笑,更是不知该如何说。一旁王氏不停使眼色让他快说,林阳烈无奈心一横,“蔓蔓……你,你和刘怀玉的亲事得退了!”

    他这话又沉又重,脸上神色肃穆凝重,果见林姝蔓嘴角笑意凝住,神色惊疑不定。

    林阳烈心一横,索性将今日刘府一事全都讲了,末了他道:“刘怀玉外养养外室,还有了长子,属实非良人,蔓蔓这亲必须退,你放心,爹定会为你选个如意郎君!”

    话音坠地,林姝蔓方缓缓抬头,巴掌大的脸上泪珠滚落,眼眶通红,抽抽噎噎道:“爹娘,我……”

    林阳烈胸口起伏隐隐做痛,双目圆瞪道:“蔓蔓放心,那家子黑心肠的,我定会让他们吃不了兜子走!”

    王氏更是跟着掉泪,一把揽过林姝蔓玉手,一手拿出帕子抹泪:“我苦命的蔓蔓啊。”亦咬牙切齿不顾涵养将刘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番。

    王氏本是个贤淑端庄的,可嫁进林家被满屋子武夫气息耳濡目染,再加上心下气愤,口不择言令林姝蔓目瞪口呆。

    林姝蔓有些呆滞:“爹娘,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啊!

    终于与刘怀玉退亲,那颗压在心头令她日日喘息不得的巨石,终是碎成粉末,从此往事如烟。

    可林阳烈和王氏显然误会,更加痛恨刘家欺瞒林姝蔓感情,连连安抚宽慰林姝蔓。

    林姝蔓无奈至极,心下如浸泡在暖水中,全身暖意重重。

    被人疼爱真的很好。

    林府这里三人其乐融融,刘府这厢却乱成一团。

    周青青在刘府门口一闹,围观众多,流言满天飞,不消片刻,满京城都得知这消息。

    刘怀玉一届寒门子弟攀上广平候嫡女,早就被许多人看不惯,如今两家一退婚,那看热闹的、落井下石的纷纷起了心思。

    只是此时刘怀玉还没心思理这个。

    林阳烈拂袖而去,他慌忙追了出去,还是来不及,倒被周青青抓了脚踝哭求。

    往日他最爱周青青这梨花带雨,娇柔不堪的模样,此刻却恨得牙痒,一把揪起她脑后青丝,半拽半提往刘府走。

    一旁围观者指指点点,他黑了脸摆手驱散。推开刘府门就匆忙关上。

    正堂内,他松开拖拽一路的周青青,也不管她如何娇喘哀求叫着表哥。

    周氏下了一大跳,扶起周青青怀中孩子哄道:“乖啊,乖。儿啊,你对青青这般做甚,可别吓到孙儿。”

    刘怀玉眼下黑青,一把抢过孩子递给旁边丫鬟吩咐道:“带小少爷下去,关门之后谁也不许进来!”

    奴仆头埋在胸口,纷纷退下。

    周氏终于察觉不对,有些瑟缩的退后。

    屋内一片静谧,只有一旁支摘窗缝隙中送来几缕清风,吹得帘幔忽起忽落。

    刘怀玉脸色黑的吓人,一脚踹在周青青胸口,在周氏的惊呼中,周青青人往后伏倒在地。

    “说!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了!”刘怀玉却不理,又上前拽起周青青头发,怒斥。

    周青青吓得哇哇大哭,不再是之前那娇柔模样,脸吓得惨白,身子颤抖瑟缩。

    她心中一片冰凉,一直以来她视为天的夫君,居然对她如此,彷佛往日温情都是假的。

    抽噎中,她不敢隐瞒,赶忙将孙夫人和她说的一并讲了。

    末了,她恳求:“表哥,表哥,我只是一时糊涂,饶了我吧,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了我吧!”

    “我饶了你,谁来饶我!”刘怀玉俊脸扭曲,“你们两个,我千叮咛不要出现在林家面前,不要提这事。到头来呢,把这事抖搂出来的就是你们两个!”

    周氏蜷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出声。

    “现在可好,亲事被你们搅黄!你们到底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那是我低声下气才求得林姝蔓对我痴迷,才求来这门婚事,有了它我才能飞黄腾达。

    现在可好,刘怀玉趔趄坐在一旁绣墩,失魂落魄。

    广平候林阳烈本就宠爱女儿,更别提林青峰对这个meimei多么疼爱,这两个人的怒火他怎么能承受住。

    几天前他还是广平候女婿,人人都要高看他一眼,可如今。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翌日,晴空万里,碧蓝如洗。

    多日烦心事一消,林姝蔓夜间睡得踏实许多,这一觉直睡到近饷午才醒。

    春日灿阳透过楹窗缝隙照进来,屋梁都变得金灿灿。

    林姝蔓睡眼惺忪坐起身,海棠伺候她盥洗穿衣。

    对镜簪一只白玉簪子,林姝蔓忽瞥见八宝桌上的翠玉匣子,奇怪道:“这是什么?”

    海棠绾起她三千青丝,解释道:“是昨日姑娘睡下后,大少爷送来的,只说给姑娘赔罪。姑娘可要打开看看。”

    林姝蔓轻微点头。海棠忙取了匣子打开。

    匣子质地已经不俗,里面的东西更是流光溢彩,珠光宝璀。林姝蔓眼中惊异一闪,拿了只翡翠耳铛细看,翡翠水头极好,一看便知价值千金。

    海棠惊呼:“这些首饰可真是极品。”

    林姝蔓叹气阖上匣子,知道哥哥心结。当初刘怀玉先是和哥哥做好友才接近自己,订婚时,哥哥还替刘怀玉人品做过担保,如今出事,哥哥想必很是自责。否则也不会连夜送来这些。

    她坐回妆镜前吩咐:“给我梳头,我这就去见见哥哥。”

    话音甫落,她突得想起贺千空,此番退亲必是他的手笔,她最该感谢的人也是他。

    窗外玉兰花摇摆不定,她按下决心,是该寻个空档感谢一番。

    第13章 蚂蚁

    长春阁后院。

    如果有人进了这铺面后院,会惊异于这里的美景。

    假山堆叠,小溪潺潺,有亭落横跨玉河,其间灌木丛生,泉水汩汩。

    赵明月也是如此感慨。

    钱掌柜一路领他穿梭曲弯深邃小路,到了亭落中,贺千空端坐在雕荷花大理石方凳上,面前石桌摆着一壶清茶,一桌棋盘。

    他眼眸深邃,鼻若悬梁,一手摩挲棋子,沉思棋盘之中。

    一般看到这幅景色,客人定会安静下来,恐打扰了主人思路。

    可赵明月却反其道而行,他摇摆手中折扇,朗声道:“你可好,再没人想到你居然在京城铺面中修了一座扬州风格的庭院。”

    不待别人招呼,他就自顾自坐在剩下的方凳上,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是感慨道:“嗯,滋味浓醇,鲜爽回甘,定是武夷岩茶。”

    “喜欢就自己修一个。”贺千空终于抬头,一手将棋子落回棋碗,一面挥手让钱掌柜退下。

    “啊!我哪里像你啊,修一个这种亭子要多少银子,我就是有我老爹也不让。”赵明月大倒苦水。

    赵明月乃是当今皇后胞弟,赵大学士的小儿子,今岁不过二十,性子却最为跳脱。

    赵大学士一生清正廉洁,最看不惯骄奢yin逸,几个孩子多是如此性子,反倒是小儿子赵明月,小了还好,越大越爱那些身外之物,吃穿用度皆有要求,力求精致。

    别人家也许还好,可赵大学士就看不惯,但凡赵明月衣着华丽些都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哪里肯让赵明月修个如此费钱的亭子。

    赵明月大为惋惜:“唉,不说这个了。你不知道如今京成里都在传什么……”

    贺千空呷口茶,并不发言。赵明月的性子,即便没有人附和也能自说自话。

    “哈哈哈,你说刘怀玉这傻子,有了外室还生了庶长子,这婚事哪还保得住。他倒也有意思,广平候府退了亲后,他每天都要去门口等着,哀求自己知错了,啧啧啧,那态度……”

    “我找你来,正为商议此事。”贺千空声音清冷。

    “啊?”赵明月回过神,“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一个退亲的趣闻……你该不会看上人家小姐……”

    贺千空一个眼风扫过,赵明月剩下的话立马咽进了肚。

    “广平候在军中颇有威望,他一直对陛下忠心,对太子三皇子并无倾向。可三皇子手中无军中的人,他们必会好好拉拢一番。”

    贺千空把玩手中棋子,声音低沉暗哑。

    赵明月也正色起来:“你想趁此机会拉拢广平候?即使拉拢不到也想卖个好。可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