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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模糊不清,黑衣人一瘸一拐着离开的身影渐渐消失。段韶风抵死支撑半刻钟后,就陪着缭绕全身的黑雾,一起倒在了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数时辰后。

    黑暗笼罩翠绿色的树林,呈现一片接近于黑的墨绿。

    苍穹被白龙撕裂,外界的种种干扰到原始之初的秘境,经修真界各个门派共同商榷,决定提前终止试炼。

    所有人都往出口处走去。

    没人知道在深林的一隅,还遗弃着一位神智清晰,眸色清明,却因为受了些伤而疼得无法动弹的少年。

    段韶风仰躺在血液干涸的土地上,安静凝望着夜晚磅礴的星海。

    忽然心生死志。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因为走个夜路,怀里的小猫突然挣扎乱动,垂眸看了眼,而没注意一脚踩了空,沿着山坡滚下去的琴寂,顶着被树枝划破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衣裳,眨了两下眼,一脸茫然。

    今晚的星空还挺美。

    作者有话要说:风宝:有我美?

    准备顺毛舔伤口

    第二十七章

    自懂事起, 段韶风觉得自己似乎一直是一个人。

    墨岚君仙逝在他十岁生辰。面临辟海矢志宫的侵入,筑基境以上出去应敌,以下待在宗门内结阵护法。

    当时年仅十岁的少年看得很清楚, 陨落的消息一传来, 所有人都慌乱起来。

    他们只担心自身的安慰,不仅不对抵死守护他们的墨岚君表露一丝痛惜,还因为没能挡住辟海矢志宫,对墨岚君灵脉逆流而导致的爆体而亡表示唾弃与污蔑。

    “不是修无情道吗?这是和哪位仙子共度良宵了?”

    “良宵个屁,我看就是绝情断欲地久了,抵不住诱惑直接跟人苟合了, 你说他凭什么挑在这个节骨点上?身为宗主不知廉耻,宗门里那么多人的性命他赔得起吗?”

    说话的是玄天宗内年龄极长的几名长老。

    仗着辈分够高, 阅历够深, 修为卡在合体境初期, 连辟海矢志宫里一护法都挡不住, 便大言不惭。

    “不是, 墨岚君毕竟是宗主,你怎么能这样说?魔修阴险狡诈,指不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能做什么手脚?人都已经死了,魂飞魄散,当初那么相信他, 把结阵的灵力全用来护住墨岚君心脉,结果呢?连宗门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宗主, 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想想怎么办,要不了多久那群魔修就攻上来了!”

    “行了都别吵了,安静等副宗主拿主意罢。”

    副宗主是云呈离。

    云呈离修为与墨岚君不相上下,有他在, 玄天宗虽然消耗甚大,但好歹还是保住了。

    他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宗主,少宗主的位置怎么也该是留给云幼怜,云呈离却让给了段韶风。

    那时候段韶风对云呈离的印象不差,却也说不上好。并不是少宗主这位置给他的缘故,而是云呈离是他父亲的师弟,师叔师侄间的情分罢了。

    没想到的是后来变了。

    他喜欢自在,可云呈离偏不让他自在,那一道道落在身上的鞭痕,像把他关入囹圄那般连喘息都是困难的,诸如种种,令他对云呈离不错的印象渐渐破碎。

    少年目光发散地望着星空,头脑是从未有过一刻的清明。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活到现在,就没出现能闯入他世界中的人。

    傅渊,虚与委蛇。

    宋欺霜,等闲视之。

    云幼怜,任性娇惯。

    ……

    他不喜欢这个宗门里的任何人。

    或者可以说,他厌恶这个没人了解他,更没人真心待他的世界。

    连气都不想叹,段韶风就这样躺着过了许久,树林里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人靠近。

    那人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距离太远,段韶风灵流散尽,听不清。

    能是什么人,外界声音那么大,谁都知道试炼终止,这会儿早该出去了。对方不是来杀他的,就是在秘境走迷路的。

    他虚弱地合上了眼。

    “你变了,你不再是那只会依偎在我怀里安静又乖巧的小猫咪了。”声音慢慢清晰起来,黑色深林中走出一白发素纱的青年。衣裳有些破,但还算体面。

    琴寂边走边拉开咬着他衣襟不放的小猫,有些无奈又有些埋怨:“我说过我不会松开,不会丢下你跑,知道你害怕,这不抱着呢吗,乖,衣服很贵的,快松口。”

    芝麻:“喵喵喵!”不松!

    劫后余生,怕死了喵!

    段韶风缓慢掀起了眼皮,仍然是茫茫一片星海。

    感受着对方由远及近的气息,他闭了闭眼,心如死灰地再度睁开,一缕柔软白发却忽然迤逦在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痒意。星海被遮住,琴寂弯着腰沉默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无人说话。

    “……你还要在这躺多久。”良晌,面容绝艳的青年歪了歪脑袋,上下唇一碰,敲出个亲昵如蜜糖的称呼来,“小师兄?”

    唇角捎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月夜清辉,整个人似乎都发着光。

    就这样毫无保留地闯入他视野。

    段韶风怔怔地看着,半晌,突然挣扎着动了动手指,却疼得厉害,怎么也起不来身。

    似是察觉到他的情况,琴寂屈膝蹲了下来,任由衣襟上的猫继续咬着,伸手将少年轻轻扶起,后者余光扫过,眼睫颤了两下,声音晦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