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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涟回过头去,看向了他身后的祁怜晟。后者的神情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和惊惶,是无比坚定、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模样。

    “你还真的对我下手?”

    祁涟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无论你怎么说,”祁怜晟道,“至少现在,我仍旧认可自己是人类,认同自己是天师。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学习经史子集,背诵天地玄黄,在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已经踮着脚尖拿着毛笔蘸着朱砂开始练习在符纸上面描画。”

    “你说的那些前尘我全部都不知道,可是这一刻,在这一刻,我愿意为了人类杀掉你,哪怕你是另外一个的【我】。”

    祁涟面无表情的听着他的话,倏尔笑了笑。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吧?”

    他的声音里面带着嘲讽。

    “还有别的原因吧?”

    祁涟扭过头,与苏摩的眼睛对上了。

    “他是为了你。”

    祁涟低笑着对苏摩道。

    “为了你,连自己都可以杀害。我说,国师大人,你多少也表露出来一些感动的情绪啊,不然我会觉得很挫败的。”

    苏摩有些疑惑的动了动眉。

    “这种时候,我是应该表露出来感动吗?”

    他问。

    “而且,为什么说是因为我?”

    天可怜见,他不是一直都站在这里当背景板么。

    “哦对,你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就是因为我要对你下手了,所以他才会真的下定决心,要不管不顾的阻止我。”

    迎着苏摩一脸的“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这样的眼神,祁涟眼底的笑意更深,“你不相信?”

    “但是事情的真相必然是这样的。”

    “因为我和他是一个人。既然我对你心生好感的话,那么他绝对不可能不喜欢你。”

    “你是恋爱脑吗?”

    苏摩震惊的隔着祁涟,朝着祁怜晟那边高声的询问。

    但是另一方面,苏摩觉得这居然非常的符合塔尔维斯贯来的表现……作为森之黑山羊的时候,他过得混沌而又无感,无知无觉,对于很多的事情也不甚在意,以至于分明是与犹格.索托斯相处的时间更为长久,但是给苏摩留下来了更多的印象的,却是塔尔维斯。

    祁涟不可能坐而待毙,任由自己的半身真的就这样将他斩杀当场。既然苏摩的这一口邪气吃不到嘴,他索性开始强行要挣脱封印。

    那一座在万魔之地屹立了上千年的佛塔开始剧烈的摇颤起来,有碎裂的石块自上而下的滚落,在塔身的墙体上面也有裂缝在不断延展出现。

    那原本就是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的封印,如果祁涟当真是想要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那么也不是没有机会。

    更何况,祁涟的目的本也不是真的要同这封印去硬碰硬,而只是想要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封印上面开一条能够“出去”一部分的缝罢了。

    那些原本被镇压在塔底的、被苏摩“吞吃”了大半的触手汹涌而出,在这一整片万魔之地上面不计后果的大肆捕食起来,即便是质量不足,也要顽强的凭借着数量去补全。

    在他这样的疯狂输出之下,那一座佛塔终于再也撑不住,轰然破碎!

    *****

    这个世界上面,大抵毁灭永远都是比创造要来的更加的容易的。

    而在毁灭的时候,固然会为了伟业的落幕而叹息不已,但是人类性格里面天生那种卑劣感又会在这一种毁灭之中获得某种另类的愉悦与满足。

    大厦将倾带来的不仅仅只有兔死狐悲的伤感,也会有眼见着本该是不可被触及的星辰在眼前陨落的那一种快//感。

    佛塔崩毁的那一刻,整个万魔之地全部都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空中的血月残阳根本不能够担当起照亮万物的、这样的重担。

    而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些原本数量已经十分可怜的触手就像是骤然获得了什么营养,又或者根本就是被打了激素那样的,数量猛的增多了起来,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疯狂的舞动着。

    但是那显然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毕竟这里统共也就三个能够彼此交流的、拥有着高等生物的智慧的生灵。

    所以,比起那些开始增值的触手来说,更加让人震惊的,果然还是苏摩背后的、因为没有了佛塔的楼道的遮掩而全然的暴露了出来的别说是人类,就算是和邪物相比起来都要显得相去甚远的诸多要素混杂在一起形成的“肢体”。

    “你……”

    祁怜晟有些迟疑的开口,但是居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比较好。

    苏摩一双翠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异常的晃眼。他朝着祁涟与祁怜晟走了过来,因为背后拖拽的那一大堆的外附肢体的缘故,所以每一脚都踏的极重,这样走过来的时候甚至是比那刚刚才摆脱了封印的祁涟要更像是一个应该被击倒的邪物。

    “嗯?”

    苏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像是恍然大悟一样的“啊”了一声。

    “忘了收起来了……吓到你了?”

    他一边这样询问着,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

    那些不可名状的rou泥都顺着他的这个动作开始收缩回笼,一点一点的沿着苏摩的脊椎骨缩了回去。同他的身体融为了一体,又像是重新将自己隐藏在了这一具人类的皮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