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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鲥听得半懂不懂,隐约却从中窥见了些许门径,仿佛通往更广大的境界。然而他于这些所知甚少,虽然听了,却还是说不清,眼神一片迷惘。

    归尘仙人见他懵懂,又道:

    “你若不嫌弃,不妨拜我为师。我虽然不能教你修炼,却可以教你窥得大道,不仅能解你疑惑,此后超神入圣,前途不可限量。”

    当时的任鲥对归尘仙人所说的那“前途”云云并无什么兴趣,听他能解自己此时的疑惑,却觉十分有必要,连忙向他拱手:

    “请师父教我!”

    归尘仙人和颜悦色地笑笑,就此收他为徒。

    ……

    回想起那时候的事,任鲥撇了撇嘴:

    当年他就是这么上了贼船。

    第39章

    近来这几年,任鲥一直在为顾循之四处奔走。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也常常会琢磨,如果当初他没有遇到师父,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任鲥大致能想象得出,如果没遇到师父,他大概还会继续在世间徘徊,或许还会遇到别的旅伴,同行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候他心情沉重,只怕也不会和旁人在一起同行多久。大概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回到北海,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沉眠,直到他将这所有的一切全部忘掉为止。

    在此之前的很多年,任鲥都是这么过的。在海底待得太久觉得无聊,就化了人到岸上去玩,若是经历了一些让他不愉快的事,他就再回到海中沉眠,直到所有过去的不快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他再出来体验新的人生,仔细想想,这样的规律倒是和人类的轮回有些许共通之处。

    逃避虽然可耻,但非常有用。

    不过他的这种方式也有着非常明显的缺陷,持久的沉眠固然能够抹去悲哀不幸的记忆,然而曾经经历过的欢笑与快乐,也被一并抹去,再也记不回来,醒来之后,就连曾经友人的名字都已记不清晰,未免也让人有些惋惜。倘若所有的一切全部忘光倒也算好,偏偏他醒来之后,脑海之中还时不时要闪现出一些过去的残影。每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总要恍惚上好半天。

    不过这一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北海了,都是因为碰上了师父的缘故。

    说起来,当年他是为了要解脱失去友人的困惑和痛苦,这才决定要跟随师父。想不到又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仅没有像师父所说的那样“超神入圣”,反而多了许多如凡人一般的情感,为了师弟cao碎了心。

    要是从这个方面上来看,原来的目的似乎是完全没能达到啊。

    想到这里,任鲥转头看向师弟。

    顾循之此时正沉浸在终于见到了师父的快乐之中,脸上绽开真挚的笑容,不错眼珠地看着归尘仙人,那神情就像孩子看见了久别的父母,满眼里都是欢喜。归尘仙人似乎也很配合,对着顾循之露出仿佛慈父一般的微笑。

    任鲥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这个师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竟然还是这么心思单纯。明明已经知道师父是个什么德行,却还是将他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见到师父,就把他这个真正抚养师弟长大的师兄抛到脑后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让任鲥觉得有点受伤。

    他回到桌前,默默地喝下了好几碗菊花酒。

    那菊花酒的坛子本来就比一般的酒坛小些,他这般牛饮,没多一会儿一坛子酒就去了大半。

    归尘仙人向来习惯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见桌前摆的那一坛菊花酒已经不剩多少,赶紧拽着眼含热泪的顾循之往任鲥这边挪过来,向他笑道:

    “阿鲥,不要只顾着自己喝酒,给师父留点啊!”

    任鲥白了他一眼,往旁边一扬头:

    “那边不是还有不少,你想要,走的时候都带着不就得了。”

    归尘仙人嘿嘿一笑:

    “这菊花酒本来产量就少,为师怎么好意思拿许多?把这两坛开封的都喝完就行了。为师知道你平常对这些酒啊菜的都没兴趣,这半坛酒,就给为师留着吧。”

    任鲥见他这般小器,嗤笑一声。

    有村人从旁经过,偶然听见归尘仙人的话,赶紧又给他拿了一坛酒来:

    “仙人是我们东湖村的大恩人,喝几坛酒算什么。仙人若是喜欢,就算全都拿走,也不值什么。我们村里的人都不会有意见的。”

    归尘仙人转头看向那村人,表情立时改了一个模样,他向着人摇手,显得非常为难:

    “这怎么行?听说这菊花酒已经很长时间没能酿出来了吧?就算不拿去卖,你们本地人一定也很想念菊花酒的味道,我们怎么能……”

    那村人把酒坛子硬怼在他手里,归尘仙人连忙捉住坛子口,使个袖里乾坤法,将酒坛藏进了袍袖,又是连声道谢。

    那村人摆摆手走了,归尘仙人又转回头来看任鲥,瞧见他这徒弟目光冷冷的,笑道:

    “你也看见了,人家好意,我怎么能推辞?”

    他嘴里一边跟任鲥说话,手上却不停,把桌上两个半坛的酒倒在一起,重新封上口,仍旧放在袍袖里,空酒坛就随意扔在桌下。

    有村人看他们桌上没了酒,连忙又拿了新的来,给他们放在桌上。归云仙人向人稽首致意,又说了许多个谢谢,转头把刚拿来的酒坛塞进袖里。

    任鲥就这么看着他一会儿工夫就装起来三坛酒,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