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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没有回答,只轻微地发出了一声笑。这一声笑近似于嘲讽,教双胞胎的眸色彻底变暗。

    “你弄丢过他。”

    “你保护不了他……”

    男人不答。

    双胞胎后退一步,眼里逐渐血红一片。他们打了一个唿哨,在这唿哨声里,无数的玩偶忽然开始抽搐挣扎。

    它们似是被不同寻常的力量所掌控,于地面腾挪辗转,毛茸茸的身子抽搐着。显而易见的变化逐渐发生,当第二声唿哨响起时,雪亮的獠牙蹿出了玩偶的嘴,手掌上生出了锋利的尖爪。

    柔软的尾巴成了带着倒刺的鞭子,于空中左摇右晃。圆润的耳朵化为了角,小小地顶于头顶。这一刻,比起为孩子们准备的天真无邪的玩偶,它们更近似于从地狱里头爬上来的恶魔。

    这群小恶魔们嚎啕大哭、吱呀乱叫,彼此踩着对方向上爬。它们的身形垒于一处,俨然是一只几乎要高出挑高天花板的大恶魔,巨大的黑影伸出宽阔的、蒲扇也似的手,一把狠狠攥向男人的脖颈。

    在这一瞬间,花匠屏住了呼吸,几乎要以为男人死定了。这玩偶山是如此高大,将男人比的近乎不值一提,伸出来的那只巨手里,每一只组成的玩偶都龇牙咧嘴,恨不能活生生从男人身上撕扯下来几块rou。

    “——小心!”

    女仆禁不住喊出了声。

    她是玩家,分外乐见这种NPC厮杀现场。但毫无疑问,这场战争结束太早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是在打起来时,他们还能稍稍有些喘息的空间。

    出于这个想法,她宁愿去提醒下“弱者”。虽然那样巨大的手,弱者想必也已看见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这些玩偶带来的威胁。女仆希望男人能暂时躲躲,韬光养晦。

    何况他长得这么好看……

    最好是在寻出计策后,再与剩余NPC来上一架。那时,伤亡定然会比现在更大,他们完成任务也会更加轻松。

    “你赢不了的!”她高声道,”以一敌多,你不如先撤到门口——”

    可还不及她解释,男人已经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只压下来的巨手,眼睛都未眨,轻飘飘的、玩闹似的,将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他的手不算小。只是,在如今的巨手面前,一切都显得小多了。

    女仆有些不敢看。

    他们的手掌终于相接,男人似乎用上了力道。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玩具山踉跄向后连退三步,依旧有些站不稳。维持了半天平衡后轰然倒地。

    比起对方那样浩大的声势,男人只用了一掌,云淡风轻、不值一提的——一掌。

    只一掌……

    NPC的非比寻常再次彻底展现出来,看得几个玩家脊背发凉。混乱一片的余光里,有什么东西拽了拽花匠的袖子。

    花匠低下头,发现是一只油光华亮的灰色玩偶兔子,从头到脚没有半点缝合痕迹。它还没现出恶魔模样,漆黑的纽扣眼这会儿焦急地注视着几人,继而招呼着他们向前走。

    玩家们面面相觑,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犹豫。只有女玩家细细打量它,忽然微微一哆嗦,小声道:“他脖子上有个黑点,像是一颗痣……”

    花匠不解其意:“?”

    “之前失踪的那个,”女玩家比了比,声音越来越低,“那个跟我一起的厨房女仆——她在这个位置,也有一颗痣。”

    几个人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冷。旋即,花匠才抹了把脸,哑声道:“先跟它走。”

    若当真是他们的同伴,倒比NPC更容易信任。

    灰色兔子飞快地迈动着两条腿,在前面引着路。它的后面跟着三个玩家,逐渐走出了厅堂、迈出了走廊,一路行向楼上。

    迈步上楼,它熟门熟路打开了门。门里头有散落的针线,正是寇冬最开始所在的那一间玩偶房。

    只是如今,玩偶们都已不在此处。只有灰色兔子猛然开始向上蹦,头颅一点一点,似乎在引导什么。

    花匠看了会儿,问:“这儿是不是有阁楼?”

    几人立刻开始寻找。他们踩上桌子椅子,手掌在上头一点点摸过,一寸寸搜索天花板。男仆的声音骤然高起来,嚷嚷道:“这儿!是这儿!”

    他还有些不敢拉开,手在上头微微一顿,又飞快地撤开了,“快来个人,我个子太高了,不太好使劲儿……”

    花匠听出了他的推脱,只是这会儿也懒得和他计较。他自己走上前去,使劲儿把那扇根本无法看出的暗门向下一拉——

    灰尘四起。多年未开启的阁楼楼梯吱吱呀呀被展开,细细一道接在了地上。

    花匠向上一瞥,心忽然停滞了下。

    ……是人。

    他看见了个穿着白衣的模糊影子!

    *

    与此同时,餐厅里的战争也终于告一段落。男人站于其中,分毫未伤,惹得双胞胎的眼睛通红一片。

    “你不配,”他们的声音尖利极了,“你保护不了少爷——你弄丢了他!”

    “你怎么配?!”

    “你不配碰他!!”

    玩偶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能将他拆骨吃rou。

    男人的薄唇微抿,并不与他们计较。他只重新沉默地拉起头上的兜帽,抱着怀中人,珍而重之地盖住他的面容,旋即扭头向外走。他要把这个人再从这里带走,就像是他之前悄无声息将人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