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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317节

    “三爷,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了,这也先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管是索要财帛金银,还是提其他的条件,总归得有个章程。”

    “就算是他想要自抬身价,这么些日子了,也差不多了,但是到了现在都没有动静,老夫着实有些想不通,再这么下去,恐怕我等此次会徒劳无功,三爷可有何良策?”

    一旁的萧维祯也有些焦虑,道。

    “不错,三爷,时至今日,我等只远远的见了上皇一面,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这么下去,可怎生是好?”

    相较之下,张軏倒还算是稳得住。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

    “二位暂且不必着急,这些日子,我让底下人暗中也做了些安排,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我们能有些收获。”

    于是,许彬和萧维祯二人勉强安定下来,见张軏没有多说,他们也没有再问。

    烛火明灭,转眼已经是后半夜了。

    就在许彬感觉自己差点撑不住要睡着的时候,寂静的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张軏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起身上前两步,贴着营帐低声问道:“谁?”

    外头人显然也十分谨慎,隔着营帐的缝隙,塞进来一柄小小的金刀。

    张軏拿起来一瞧,确定这是太上皇的御用随身之。

    这才掀开营帐,四下张望了一番,快速的将来人拉了进来。

    那人脸色粗糙,身着普通的瓦剌士兵服饰,进帐之后,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张軏的身上,行了个军礼,道。

    “锦衣卫校尉袁彬,见过三爷。”

    张軏将袁彬搀扶起来,神色也颇有些激动,道:“袁校尉不必多礼,太上皇如今情况如何?”

    不错,这些日子,虽然说使团备受冷落,但是张軏也没闲着,他一直在试图和太上皇身边的人取得联系。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軏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着急是没有用的,只有尽快打探清楚瓦剌的具体情况,才是最关键的。

    但是在对方的地界上,想要打探也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基本没有可能,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和太上皇取得联络。

    所幸,使团虽然被看管的很严,但是总算还是让他寻到了机会,这才有了如今袁彬深夜过来相见的一幕。

    袁彬在对面坐下,神色同样颇为激动,道。

    “诸位大人放心,太上皇安好无虞,如今负责照顾太上皇的,是也先的弟弟伯都王,还算执礼甚恭,并无冒犯之处。”

    闻言,许彬等人对视一眼,心中总算是安定了几分。

    虽然知道也先不敢对太上皇做些什么,但是自从到了瓦剌,一直没有到近处觐见过,总是有几分担心。

    有袁彬的这番话,他们也算略略安心下来。

    于是,张軏便继续道:“时间紧张,老夫就不跟袁校尉客套了,如今的情况,想来袁校尉也该知道些,朝廷内部,对于迎回太上皇一事,一直存有分歧,是我等竭力相争,方才能够顺利出使。”

    “但是如今到了此地数日,却始终不得见上皇,亦不得也先相见,袁校尉久在瓦剌,所知应该比我等更多,如今那也先,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袁彬亦是冒险前来,自然也不多废话,直接道。

    “不瞒诸位大人,这段时间在瓦剌,太上皇亦卧薪尝胆,和伯都王,也先等人算是有了一些交情,话里话外也曾试探过几次。”

    “以我等观之,也先应当是有议和之意的,但是在也先的身边,有一中官名为喜宁,极为可恨,此人多次劝说也先,不可轻易放归上皇,还说只要有上皇在手,大明必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再起刀兵。”

    “正因于此,也先现在十分矛盾,这才暂且搁置了和议一事。”

    张軏眼神一寒,拳头重重的砸在案上,强压着声音道:“竟有此等jian贼!罪该万死也!”

    袁彬略停了停,然后继续道。

    “不仅如此,我等还探听到,喜宁曾建议也先假借议和之名,派遣使团前往京师,打探我各处边隘及京师兵力驻扎情况如何,朝中大臣是主和还是主战。”

    “如若一切顺利,他们便打算以送还太上皇为名,再次谋夺京城。”

    “这些事情,虽然也先有意掩盖,但是总归是有迹可循,如今天气渐渐和暖,我等发现,瓦剌近些日子,又在调动军队,恐怕,也先还是受了那喜宁蛊惑,贼心不死。”

    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默。

    不得不说,袁彬带来的,的确是一个坏消息。

    他们原本以为,经历过紫荆关一战,也先已经不敢再图谋大明,最多也就是索要一些财帛乃至土地。

    但是谁能想到,竟然还有喜宁这号人物,在也先身边煽风点火。

    片刻之后,许彬开口问道:“所以,袁校尉的意思是,也先如今根本就没有议和之意?”

    袁彬踌躇了一下,回答道。

    “也先如今也在摇摆不定,但是之前喜宁多次为他立功,他还是十分信任喜宁的,再加上紫荆关大败,也先始终心中不甘,只怕就算答应议和,也是假意。”

    “所以,我等和上皇商议过后,觉得若真的想要营救上皇,必定要先将喜宁除掉!”

    闻言,张軏向前俯了俯身子,问道。

    “袁校尉可是已有良策?”

    袁彬点了点头,再次谨慎的四下望了望,方道。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日,也先便会再次接见诸位,到时候,诸位只需……”

    听了袁彬的这个主意,张軏顿时一惊,罕见的有些犹豫不定,道:“袁校尉,这消息若是泄露出去可是大罪,若是失败了,那可是……”

    袁彬的神色显然也有些挣扎,片刻之后,他重新拿过那柄作为信物的金刀,摆到张軏的面前,郑重道。

    “三爷,我等情知此事是在冒大险,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也先精明过人,若不是真的有利可图,他断不会上当,有金刀在此,此事亦是太上皇的意思,无论如何,喜宁必须要除掉!”

    明灭不定的烛火下,张軏的神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好,只要能够尽快迎回上皇,那么这个风险,我等也只能冒了!”

    袁彬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带上过来时的装束,道:“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袁某就先回去,将一切禀告上皇。”

    与此同时,在帐外的角落,某个紧紧守着营帐的使团卫士,将这番谈话也进入耳中。

    目送着袁彬离开,他想了想,一头钻进了黑暗当中……

    第390章 弹劾奏本

    乾清宫。

    朱祁钰坐在御案后头,伸手翻了翻身前的奏疏,罕见的感到有些头疼。

    近些日子,随着叩阙的风波逐渐平息,朝堂上也总算是安宁了不少。

    当然,叩阙的后续影响,还是有的。

    譬如说,他面前摆着的一堆弹劾奏章。

    之前京察开始的时候,朱祁钰说,不会给王文帮忙,但是说到底,他最后还是没能袖手旁观。

    在陈镒,于谦等人的力主之下,互市的提议顺利通过,王文辽东之行的隐患,也就彻底被消除了。

    没有了这层威胁,他在吏部的京察,可谓更加的大刀阔斧,收拾完了翰林院,接着又把矛头转回了都察院,其他的各寺,监,也没放过。

    反正就是照严了查,短短的半个月时间,被考核为中下和不合格的,都快占了被京察人数的四分之一了。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连篇累牍的弹劾,尤其是那帮御史,虽然说辽东之事不能再提,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此善罢甘休。

    什么行事酷烈,铲除异己,一封封的弹劾奏本,不断的往御前递,惹得朱祁钰不胜其烦。

    “皇爷,内阁又送过来一批奏疏,有不少,还是弹劾天官大人的……”

    成敬捧着一摞奏疏走了进来,脸色也同样是无奈的很。

    如今这些弹劾的奏疏,内阁基本上只写节略,连票拟都不写了,反正写了也没用,全都是留中不发。

    拿起来随手翻了两本,朱祁钰叹了口气,道。

    “这样,你派人去一趟吏部,将王文召来,这段时间,他折腾的也够厉害了,过犹不及。”

    京察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将近两个月了,该达成的目的,基本上都已经差不多了。

    经过这次京察,六部和都察院可谓是狠狠的换了一大批人。

    孙太后和英国公府那边,在朝中安插的人手,能够黜落的,应该已经被拔掉的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剩下来的一小撮,要么是在瓦剌之战当中的确立下了功劳,暂时不好轻动的,要么就是一些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或是为了掩人耳目特意留下的愣头青,成不了大气候。

    朝廷这段时间,因为王文的手段,也闹得颇为人心惶惶,就连陈镒都明里暗里,跟朱祁钰提了好几次了。

    再这么下去,陈大总宪怕是又要跟王天官好好吵上一架了。

    成敬点了点头,随手招了两个内侍过来,吩咐了两句,便叫他们去宣旨去了。

    旋即,成敬又从奏本当中翻出来一本,递到了朱祁钰的面前,开口道。

    “皇爷,除了弹劾天官大人的奏本,还有一份,也颇为引人注意,请皇爷御览。”

    朱祁钰翻开一瞧,脸色却变得有些玩味。

    这份奏本,来自于兵部主事吴诚。

    说是在核查军器账簿之时,发现数年之前,左副都御史罗通在兵部主事任上之时,曾有一批军器无故失踪。

    但是因为当时是战时,数额不大,加上罗通很快便因贪污而被贬谪,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吴诚查了账簿之后,怀疑罗通和王骥相互勾结,以小罪隐大罪,请求重新彻查此案。

    这件事情,说来也不算奇怪,自从平越的一封血泪军报被当廷掀开,王骥在朝中的名声就一落千丈。

    毕竟,儒家讲究的是仁恕之道,坐视百姓于水火之中而置之不理,实在称不上一个仁字。

    因此,在士林当中,对于王骥的鄙夷之声,已经是一天高过一天。

    朝廷当中,从来都不缺落井下石的人,这件案子若是坐实了,也算是王骥的渎职之罪,有人给翻出来,也不奇怪。

    但是奇怪的是,这个弹劾的人!

    兵部主事吴诚,早年曾跟定西侯府有所往来。

    他恰恰是为数不多的,在这回京察当中,朱祁钰没有动的人。

    不过,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功劳,而是因为他平素为人谨慎,无功无过。

    即便是以王文这般严苛的标准,也最多只能压着他不能迁升,而没能将他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