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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83节

    刘承祐又不迟钝,这般大胆地主动找他表现,所求为何?

    心中自知。

    第166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

    本章短到极点。

    刘承祐以太子监国的第一天,很忙,很充实。哪怕此前已然辅弼理政,但身份变化,君臣关系确立之后,所带来的影响与体验完全不同。出礼宾院,至政事堂,未及歇一歇,吏员报,燕王使者、卢龙进奏吏求见。

    对幽州来人,刘承祐自然格外重视,不假思索,召见。来者是幽州节度判官,身负赵延寿使命而来,刘承祐热情相迎,好言相待,咨之以边事,密议有小半个时辰,尽陈幽燕之殇。

    亲自听其描述,幽燕的形势很恶劣,比此前上报的还要严重。就这个寒冬,因顾佑不及,便有两千余人饿亡。且新岁到来,域内青黄不接,缺衣少粮,物资极度匮乏。涿、易二州,已着手准备农事,然民力疲敝,又少粮种,且契丹骑兵又蠢蠢欲动,屡有南掠征兆。至于军队方面,以前次鏖战损耗故,军备、器械尚未补充配齐。

    刘承祐基本也就明白了,赵延寿遣使,是来叫苦、叫穷、哭惨来了。果然,其求以粮食、军械、布匹、铁器、药材……基本上,不挑食,朝廷能什么都要。

    对此,刘承祐自是温言勉慰道:“燕王与幽燕军民们辛苦了!且答复燕王,朝廷就是幽州的后盾,必不相负。”

    略作沉吟,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纵使国事艰难,府廪空虚,朝廷也当表以支持。孤稍后便与群臣议,调度一部分军械、粮食、铁器、耕种,支援幽州!”

    “谢殿下!”来使自是感激涕零。

    由幽州事,刘承祐想到了幽燕难民的,去岁讨杜还朝,刘知远曾下诏北疆州县收容,尚未有个详细的汇报。

    回到中枢之后,刘承祐便对中书侍郎李涛吩咐着:“发信与成德节度张彦威,询问他幽燕难逃流民的安置情况,即将开春了,让他与李榖,划定发放田亩,供给粮种,提前做好春耕准备!”

    紧跟着,刘承祐便召集杨邠、王章、苏逢吉、窦贞固几名宰臣,举行了一场“联席会议”,商量支援幽州粮械的事。

    杨邠以国用不足,无力支持异域,是明确地提出反对。都不用刘承祐亲自发话,苏逢吉适时地反驳:“幽燕亦是我大汉国土,其军民亦是我大汉子民,敢称异域?杨相欲为割地之贼?”

    两句质问,怼得杨邠脸色难看,也是强硬道:“凡事当量力而行,关中危局,已牵扯朝廷大量精力,哪有余力支撑幽州?”

    “若无幽燕军民在前,阻遏契丹势力,朝廷哪里能全力应付蜀军的威胁?倘若幽州有失,胡骑扰于河北,届时又如何,朝廷是否有余力两面兼顾?”苏逢吉立刻驳斥道。

    杨邠脱口而出:“赵延寿乃首鼠两端之徒,不可信!”

    “杨枢相!”刘承祐终于开口了,平静地注视着杨邠:“这半年来,燕王帅幽燕军民抗击契丹侵掠之事,大家看在眼中。死伤者众,流血盈野,此等不利于团结的言论,就不要说了,否则,传将出去,恐寒义士之心!”

    被刘承祐盯着,那平淡口气中教训之意,是个人都感受得到。面皮不禁抖动了一下,别过脸,闷着声,回应了下。见其表现,刘承祐也没有动怒,只是心中不由暗哂,难怪刘承训曾说,杨邠不识大体。

    “诸位相公有何意见?”刘承祐转向其他人。

    在场没有什么真正愚钝的人,基本都能感觉到,刘承祐的态度。望向管着三司的王章,杨邠也瞧向这个老乡。

    若依王章的本心,必是不欲耗费钱粮,大概历朝历代,主管财赋的官员,都不欲随意支出,恨不能把帑藏仓廪的大门给锁死。尤其是王章,主管一国税赋以来,为筹国用、政用、军用,可谓是呕心沥血。

    大汉初建,兵乱方弥,生产尚未恢复,整个国家都贫苦,地方州县也未有多少资赋支持中央。而为了收集财赋,王章想方设法,已制定出台了不少“苛政”,以聚敛过甚,已惹得民怨四起了。

    不过,在刘承祐的目光下,王章叹了口气,说道:“幽燕军民,屏障北疆,功苦甚重,自当有所援持,然国家帑藏之虚也是事实。”

    顿了一下,王章继续说:“臣议,自东京发一部分,余者由成德、横海两节度补足。据闻,殿下去岁于恒深冀赵所主持的官、民屯已有成效,州府之用,当不至于太过拮据。只要幽燕,再熬半载,至夏收,国家新赋入库,朝廷有所余地,当更从容援助、应对。”

    王章,这已经算是交底了,闻其建议,刘承祐直接拍板:“王卿所议可,照此办理。”

    “中原诸州,朝廷也要着手春耕事宜的准备了,以免届时手忙脚乱!”

    很快,议题便转到了春来农事上。

    在此事上,杨邠有了发言权,冷硬着一张脸说:“朝廷当下诏诸州,着其劝课农桑。魏王殿下在郑州所倡屯田,亦有成效。臣建议,中原各州,当效仿郑州,行屯田事。朝廷亦可于各州设立营田使,召聚流民,发放土地,鼓励开垦!”

    “杨相所议可,屯田之事,正当于中原全面推行!”刘承祐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过心中对杨邠已有些不屑,说屯田事,还要四顾而视,强调一下已故的刘承训,这是想要恶心自己?

    “殿下,天下各州尚有大量盗匪肆虐,彼类若事抢掠,则对各地的春耕造成影响,耽误农事!”门下侍郎窦贞固这个时候提醒道。

    此事,刘承祐显然上了心:“自大汉立国以来,各地便盗匪丛生,禁之不绝,对江山的稳定,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此前朝廷顾之不得,眼下,是该着手清理了!”

    闻言,苏逢吉立刻兴冲冲地建议道:“殿下,天下贼盗,多与其本家有所牵连,彼辈民、盗勾结,为恶乡里,故禁之难止。可拟诏发天下州县,凡盗所居本家及邻保皆族诛,如此一来,百姓畏之,必不敢再为盗!”

    苏逢吉此言落,屋子中静了一下,都愕然地看着他。刘承祐也一样,嘴角一扯,这是在开玩笑吧。然见苏逢吉那杀气腾腾的神态,刘承祐心知,此人是认真的……

    第167章 这个太子不好当(2)

    苏逢吉这个人,贪诈无行,深文好杀,戾气很重,论杀心,史弘肇都比不过他。史弘肇那武夫,凶都是凶在表面,残虐而使畏忌之。苏逢吉不一样,这个人狠辣是让人头皮发麻、内心发凉的那种。

    当初在晋阳的时候,逢刘知远生日,欲“静狱”以祈福,遣苏逢吉疏理狱囚。苏逢吉则阅尽狱中囚犯,无分轻重曲直,尽杀之,尔后上报:狱静矣。

    那件事,让河东的文武们都知道了这姓苏的狠毒好杀,多有惮之者。而刘知远,虽不满其好行杀戮,但终究是受其差遣,口头责备了一番,也就罢了。

    故如今,苏逢吉口出凶言,杨邠、王章这些河东旧臣,倒是没有多少诧异。似窦贞固这样的新进者,则忍不住愕然,急声问:“如此峻法,要杀多少人?”

    旋即,拱手向刘承祐,郑重地请道:“殿下,苏相此法万不可行,为盗族诛,已非王法,而况于邻保乎?若行之,则天下必乱!”

    窦贞固虽然与刘知远有旧,且名望极高,但还不放在苏逢吉眼中。见其敢直接驳斥自己,当即怒道:“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若不以急刑厉法震慑贱民,天下盗匪,何时得清,大汉江山,如何能得安宁?”

    “如此滥杀之法,苏相是欲天下百姓皆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吗?是唯恐天下反抗朝廷者不众吗?”窦贞固虽一向持重,但此时也不禁怒气上涌,吹着胡子,与苏逢吉这个宠臣争辩。

    “贱民啸聚为盗,滋扰乡里,祸害治安,本就触犯王法。杀之,何谈滥杀?”苏逢吉一拍椅子,反驳道,悄然间已经开始偷换概念了。

    眼见着二者争论,刘承祐神情却是有些阴。这些大臣,还真不像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的样子,拍桌子、亮嗓子,真的是无所顾忌。包括这个苏逢吉,虽然此前一直替他怼杨邠,或许是“自己人”的缘故,俨然恃宠生骄了!

    “殿下!”见刘承祐不说话,窦贞固沉着脸谏言道:“天下群盗,多因战乱与恶政而导致生存不下去的百姓,无奈而啸聚山林。若能安稳度日,谁人愿意为匪为盗,受人唾弃,还受官府剿杀?如今大汉局势已然稳定,只需宽政简刑,诏令各道州将吏,招抚流民下山,归其家园,耕其田亩,天下自然安定,何需滥行杀戮?”

    苏逢吉在旁,嘴露讥笑,被刘承祐抬手止住了。

    在刘承祐这边,苏逢吉的建议当然是行不通的,若依其法,不杀个血流成河,能告终?况且,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人口锐减,刘承祐尚嫌大汉丁口不够多,没有足够的人来耕种、徭役,怎么可能大行杀戮,自取其乱?至于连坐族群、邻里,那更是扯淡了。

    “二位不必争论了!”刘承祐点了下桌案,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不能黎民居其家,种其田,cao其业,本是朝廷无力所致。大汉之立,方变乱为治,天下盗贼,念其庸贱贫苦,朝廷可适当宽宥!”

    “孤议,从窦卿之言,诏令天下道州招抚盗民,还其耕织!”刘承祐声音平稳地过分:“不过,鉴于各州匪患眼中,为地方秩序计,为子民安定计,官府也不可对匪盗之徒无限期容忍。可降诏天下,乾祐元年,三月一日昧爽以前,天下群盗,未有下山寻官府登记造册入编者,悉杀之!至于株连之策,暂不取!”

    “诸位相公,以为如何?”环视一圈,刘承祐问道。

    “殿下此议考虑周全,甚是妥当,可行!”率先表态的便是苏禹珪,他见着这些窦、苏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看戏都看得有些紧张。

    紧接着是窦贞固,点着头表示赞许:“殿下此议,不失为一两全其美之法!”

    苏逢吉虽有不甘,但见刘承祐的目光愈加冷淡后,也就打算给刘承祐一个面子,拱了拱手说:“殿下考虑甚妥,可行!”

    “臣无异议。”连杨邠,都主动表示了一下。

    “既然诸位相公都无异议,那便尽快拟诏下发吧!”刘承祐拍板。

    “是!”

    “……”

    接下来,又与几臣议了议邢、洺、磁、相几州官员的问题,安国军与彰德军这两节度,可空置许久了。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各有人选,刘承祐是有些不胜其烦。

    踏出政事堂,回首瞄了瞄,不禁伸出双手用力地在脸上搓了搓,以缓解疲惫。跟杨邠等人共事,当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就方才的争论,刘承祐真的有些将这些人一股脑儿地全部扫出朝堂。

    这些人,或多或少,私心都太重了。尤其是杨邠与苏逢吉,一个强势恋权,一个贪婪好利。最重要的是,在面对刘承祐这个太子的时候,还没有摆正应有的心态。尤其是杨邠,大概是前番“交恶”过深,在刘承祐面前,那张司马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由望了望万岁殿方向,刘承祐表情苦巴巴地凝起,也不知刘知远的情况如何了。心头,被一股沉重的压力,给压实了。

    根本没有多少歇息的时间,刘承祐还得前往迎宾馆,准备亲自去见那些进京的节度。

    以乾祐元年第一日大朝会,再加太子册封典礼之故,天下各州节度都有所表示,或以州官入京进奏,或者亲自上京觐见。

    敢亲自来东京的节度,基本都是值得信任的了。昭义军(潞州)节度常思、河阳(孟州)节度使武行德、保义军(陕州)节度使赵晖,再加一个名气最大的泰宁军(兖州)节度使符彦卿。原本还应有个武宁军(徐州)节度使王周,不过以年老多病,未及出行,便病倒了。

    对于这些外镇节度,刘承祐自是推心置腹以待,代皇帝刘知远对他们表示问候,并赏赐了一些鞍辔、袭衣、玉带、金器。都知武夫桀暴无礼,然而这些节度,对刘承祐这个太子,可比朝堂上那些宰臣们要恭敬地多,谦卑有礼,无半点逾矩。当然,也许是亲赴东京,知道低调,收敛起了在地方上的“獠牙”。

    而这些人中,刘承祐最感兴趣的,自然是兖州节度符彦卿了。符家,可是五代名望颇高的将门世家,原历史上,在五代末期至宋初,尤其显赫。

    符彦卿要到今年,才过五十大寿,虽有些发福,但人长得特别正,是一个帅气的老头,气度非凡。在其余节度之中,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

    这么形容,倒不是说其他几名节度都是庸才。就拿陕州节度赵晖来说,当初在刘知远还没登基之时,便是他与侯章、王晏二者,在陕州诛契丹将吏,首为天下倡,支持刘知远做皇帝。就冲着这胆识与眼光,这老将便已非常人可比,再加亲赴来京,更表其忠诚,这是可以托付大事的将才。

    只是,在刘承祐这儿,符彦卿的名气太大了。自他“降临”此世,若无后边的耳闻熟悉,这些人中,他就只听过符彦卿。

    当然,刘承祐这般看重符彦卿,除了符家在军政中的底蕴影响之外,更重要的,还得数他那三个名气很大的女儿,若得姐妹齐花开,咳咳……

    毕竟是三个拥有皇后命格的女子!

    估计符彦卿自己,心中都有些好奇,这个太子殿下,为何对自己格外地另眼相待。

    接见这个,接见那个,讨论政事,处理军务,初监国,刘承祐便忙了个底朝天,然而细数下来,却当真没有干成太多的事。国家,真不是一个人便能管得过来的,刘承祐已存着搞出一个“内阁”来辅助自己处理军政的想法了。

    虽然还没有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地步,但政事堂那些老臣,当真与他有“代沟”。实际上,还是亲疏有别,喜恶有异,用得不顺手罢了。

    一直到傍晚,刘承祐去万岁殿给刘知远请安,皇后陪伴在侧。刘知远精力虽有不济,但显然有所恢复,父子俩闲谈了两句,便行告退。

    但是,刘承祐心里清楚,他这皇父,快不行了。如今见他,就如当初见病重的刘承训一般,给他的感觉差不了多少。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周王府”,夜已深了。

    “殿下。”闻他归来,髙怀瑾主动将他迎入府中。

    堂间,整齐地摆着好几排的礼物。刘承祐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官员们恭贺殿下成为太子,所表心意!”髙怀瑾解释着。

    没等刘承祐回话,高氏让人递上一个册子,说道:“妾身已命人,将所有送礼的官员职位与名字皆记录下来了。”

    略表诧异,刘承祐翻开稍微瞄了几页,人还当真不少,偏头看着髙怀瑾,见她满脸恬然。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些礼物,要不要退还?”高氏小声问道。

    “不用!倘如此,倒显得孤不近人情了!”刘承祐放下名册,摆了摆手,吩咐道:“将之散与东京城内的贫苦人家吧!”

    “殿下仁德!”高氏顿时温婉一笑。

    “府中收拾收拾,准备搬入宫内!”深吸了一口气,刘承祐吩咐着。

    毕竟是太子了,纵使周王府广大,也不再是宜居之地。

    耿氏的肚子是越来越大,刘承祐去瞧了一眼,然后便去髙怀瑾那儿了。

    夜深人静,共浴之后,两个人纠缠到了榻上。以高氏身材之丰满结实,对刘承祐的诱惑力一向不浅,只是今日绝对是累了,最终没怎么深入交流,便趴在髙怀瑾胸脯上睡着了。

    夜,更深了,屋中的暧昧气息消散了许多。髙怀瑾玉臂搂着刘承祐的脑袋,感受着胸前的挤压,一点也不以为意。

    刘承祐虽闭着眼睛,但他眉宇间疲惫却是完全释放出来了,很快还打起了呼噜。注意到此,高氏不禁探手,怜惜地抚摸起刘承祐的侧颊,挪了挪身子,把他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给他当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