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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也不是个从前沈望舒所想象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正道少侠,但至少在此事的反应上,总算是符合自己曾经的身份了。他面色如霜似雪,半晌才呵斥一句——成何体统! 可那时的沈望舒总没咂摸出其中浓重的拒绝之意,还以为小环是害羞了,黏黏糊糊地央了他好久。那人……总是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他许久,最后终是说了个“好”字。 得了他的允诺,沈望舒便欢天喜地地命人裁衣裳去了。纹样不敢太明目张胆,但料子总得要最好的,一个针脚都不能出错,拆了改了多少遍,直到头一日,才总算点头了,点得十分勉强。 萧焕问过他是何必,沈望舒还十分不悦——这是你我的大事,一生一次,已经很简单了,可不能草率马虎。 然后萧焕似是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但沈千锋寿宴那日,萧焕还是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地焚香沐浴,又给自己绾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戴上玉冠,还极其难得地帮他也整理了衣襟。沈望舒简直心花怒放,恨不能与他十指相扣,到底也还是与他并肩步入了那披红挂绿的礼堂。 而后,迎来的便是漫天的血色,比红衣更加刺目。 在明月山庄的三年,沈望舒偶尔回想起萧焕的眼神萧焕的脸色,不由得开始鄙夷起自己的傻气来。他分明都已经厌恶得毫不掩饰了,最后答应陪着胡闹,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上路罢了。 可笑他还珍而重之地亲自挑选了一应物件,连龙凤烛都有偷偷备下,只待宴席一结束,便拉着萧焕回卧房点上,坐看红烛燃尽,从此相携白首…… 连他那样一个可笑的婚仪都布置得如此费尽心思,为何此间的主人还任由这两个婆子欺上瞒下? “合卺杯……这个破了口,不碍事的吧?”翻检东西的婆子又问了一句。 造册那个很不耐烦,“有什么碍事的?你以为主子还真的喝啊,不过摆摆样子罢了。” 于是另一个婆子也就心安理得地把杯子摆好,“也是,毕竟十个呢,哪有这个闲工夫一个一个的喝?” 十个?什么十个?沈望舒与叶无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 “剩下的东西凑一凑也将就有十份。只是这喜服吧,十件是有的,但我看这一次的几个姑娘里头,有两个身材太小,穿上不像啊。”那婆子絮絮叨叨的,“这要是不顺眼败了主子的兴致,倒是后还不是得怪罪到我们头上。” 这下两人都听明白了,什么十个,是新娘子有十个! 那些走失了的极有可能是在涌波山庄的姑娘,就要莫名其妙地成为新娘子了,不是分别嫁人,而是一齐被嫁给这两个婆子的主上!而这两个婆子在涌波山庄干活,他们的主上也自然不会有旁人,当然就是这远运船行的老板薛无涯啊! 这么说来,这个院子里关着的,也就极有可能是那些失踪了的女子,用了不知什么手段给禁锢在此,也不怕逃跑,而那五道大门却是用来防护院的,告他们主子的女人休想染指。 真是……好生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 线索啊,它在疯狂地跳动~~ 第59章 章十·水姻 沈叶二人在原地趴了好一阵都没缓过来,正好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原来是后门来了人,护院勘验身份后又客气地把人给请了进来。 倒也真是奇怪了,这涌波山庄的正门是朝着江边的,而临街的这一面,原来是后门。 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人,穿一袭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玄色斗篷,戴着大大的兜帽,也看不清面孔。不过能在这时候造访的,还打扮成这样,应该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去看看吗?”这次是叶无咎主动去问。 沈望舒正有此意,当即点头,示意他手脚轻一些,从屋顶上跟着那人走。 也幸好是因为有人来了,那些护卫要与来客说话,倒是遮掩了屋顶上的脚步声,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不敢跟太近,毕竟此处好手众多,叶无咎应付困难,沈望舒又是伤号,还是小心些为妙。 两人磨磨蹭蹭挨近了来人进去的房间,故技重施,仍旧是掀了瓦片听墙角,却忽然听到一声暴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一门心思想着你成亲的事?每年都要闹一次,你还真把自己当……” “否则呢?”两人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吊儿郎当地道,“前几日我出手你也这样骂,如今我撒手不管你还骂。不知道我究竟做什么你才会满意。” 穿黑袍子那人冷声道:“做什么我才会满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日若不是翠湖居的人跳出来横加阻拦,你是不是就打算直接杀了沈望舒再杀了萧焕?” 沈望舒一惊,死死地按住瓦片。 当晚与他交手的黑衣人,竟是薛无涯么?此人武功极高,似乎也真是带着杀意在与他交手。只是不知道他从前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这两人难道不该杀?”薛无涯忽而暴怒,拍案而起。 这次连叶无咎都吓了一跳,用眼神示意沈望舒。沈望舒摇了摇头。 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大约是他和萧焕共同的仇敌。不过沈望舒从前是仇敌遍天下,正道瞧不起他这魔教妖人,黑道的也被倚霄宫压得抬不起头,自然对他这倚霄宫第一爪牙恨得深入骨髓,一个个去回想,当真不知凡几。萧焕却是白道人人称颂的后起之秀,从前假意投奔之时双手也很干净,几乎就没沾过什么要命的事。他们两个共同的仇敌……沈望舒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