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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面候着您呐。” 门口灌进一阵寒风,钟蜀珩趴靠在椅背上,眼里挤出笑来:“默吟,我说今天买不到你的贵宾票呢,原来是有周长官了。”他打趣着,想起林鹤鸣那股子愤怒劲儿,身上忽然打了个寒颤,而心底呢,就顺势生出一些怜惜与柔软。 夏默吟上台多年了,但身上总有一点子天真的痴劲儿,只知道谁对他真心真意好,他就要全心全意的回报。正巧,周世襄就是那个既懂戏又懂他的人。他坐回位置上,喜不自胜的一点头:“周先生很懂戏。” “你懂他吗?他是个丘八!”钟蜀珩笑意盈盈的盯着夏默吟,直让他背心发毛。 夏默吟想不出如何打发这样的大金主,就只好是起身又向他微微一鞠躬,同刚才一样,向他表示敬意。 这时钟蜀珩直起身体,对着屋内的人一摆手,就将人都散了出去。然后他走近夏默吟,极认真的与他四目相对,最后脸上漾出盈盈笑意:“听我一句劝,要么离开周世襄,要么回老家。” 夏默吟只以为是他对周世襄有心思,抬眼笑微微的就要同他打太极,钟蜀珩顾不上他怎么想,单是抬手示意他别说话:“你先生是尊泥菩萨,自身难保了。”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夏默吟给劈了个不知所措,他愣在座位上消化许久,才颤颤巍巍的端起桌上的小茶杯,凑到唇边,慢悠悠的吹,又颇不安的放下:“小钟先生听到了什么风声?” 被他一问,钟蜀珩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一手去抚在他上:“乖。”临走,意味深长的去看他一眼,这让夏默吟更加不能理解,只得一卸完妆就急忙赶去与周世襄见面。 自打周世襄从苏州回来,就在心里认定了林鹤鸣与那名学生有一腿的事情,他并不认为已经与林鹤鸣结束了,而是咽不下他避而不见的这口气,所以找来夏默吟做一个消遣。 立春已过,天气由寒转暖,总比冬日好熬一些。近日来,他的军务并不如何繁忙,林思渡也表现得相当安分,这就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捧夏默吟的场。 在周世襄看来,夏默吟与严昭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严昭识大局,并且听话,能够全心全意的为他办事;但夏默吟就很不一样了,会撒娇,会说话,能够接受被消遣。因为这一条优点,他甚至斥巨资为夏默吟置办了一处别院,供他从戏班里搬出来居住。 至于外界传闻的金屋藏娇,他是万不肯承认的。 从始至终,他愿藏住的人,在心里。 夜半时分,周世襄从床上起身要走,夏默吟两条雪白的腿顺势缠在他腰上,又去按住他穿衣服的手,娇声道:“你家又没有姨太太,何必回去麻烦呢?” 不知为何,自夏默吟来时,他总心里不安,可他问了半晌,这人嘴夹得比屁股还紧,一句实话也不肯说,他就只好是春风一度后金蝉脱壳。 周世襄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放去别处,再埋头去扣衬衫:“明天要去林家打报告,不能耽误。”夏默吟自知留不住他,只好娇声冲他摇头,再从床上起身去给他取来大衣穿上。周世襄却一抬手:“你好好休息。”。 他很反常的没有对夏默吟亲吻,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就提步出去。 周世襄裹紧风衣走到车上,由副官开车送他回去。他刚经历一场云雨之事,体力上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上车后风一吹,他就只能将身体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抵御严寒。 车刚开出没多远,副官忽然轻拍他的肩膀,抬手指向窗外:“有车过去了。”可其实他想说是林鹤鸣,但又怕虚惊一场反而自己要被周世襄责骂。 周世襄一听,抬起头将手放在车窗上,向外张望一阵,他忽然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想起夏默吟的不对劲,可一想到自己三令五申的也没能问出个结果,就吩咐继续开车回家。 别院里,周世襄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打进电话,夏默吟露着大白腿,不好踩着拖鞋蹦蹦跳跳的去接电话,屋外侍候的小丫头听见声响,进门接起电话:“你好,夏府。” 钟蜀珩在电话里答应一声,然后扭头望向林鹤鸣:“我姓钟,找夏默吟。” 小丫鬟见不是周世襄的来电,捂着话筒回头对夏默吟做出一个嘴型“钟”,夏默吟投去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小丫鬟立时降低一个声调:“钟先生呀,你好。夏老板不在,明天才回来呢,对,是,是,再见。” 林鹤鸣坐在背后嗤笑一声,压低声音:“不在?” 钟蜀珩挂断电话,回头瞧他,满脸冷笑,显见是被气急了,也只好是劝他别冲动,明天还要上课呢。 林鹤鸣从沙发里站起来,掏出腰上的勃朗宁,在手里掂了掂,又抽出弹夹一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向钟蜀珩回头一笑:“你别管了。”就拂身而去。 夏默吟身上裹着薄薄的一层衣服,被小丫鬟搀着出门去沐浴,两人行走在暗夜里,阴风嗖嗖地吹,小丫鬟抱紧他的胳膊,瑟瑟发抖:“小爷,刚才电话里钟先生很关心您呢。依我看,可比冷冰冰的周长官好多了。” 夏默吟踩着小碎步,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用手点点他的额头:“傻丫头你懂什么,周长官有枪,有地位,比你喜欢的钟先生牢靠多了。” “可是他从不在您这里过夜,您要是出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小丫鬟说着,耳尖的听见屋外汽车停下的声音,把夏默吟的手抱得更紧了:“钟先生的电话里我还听见他对人说,走了,走了,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