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张丽华看看堂屋桌上的rou，又看看紧紧关着的大门，她家这大门只要推开就是刺耳的‘吱呀’声, 比三儿邮局那辆叫什么自行车的铃声都响亮，自己难道年纪大耳朵不好用了？ 她害怕起来，想喊老头子, 又怕他在东屋正吞云吐雾的不愿出来，踮着脚绕过堂屋的桌子，似乎桌子上的rou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老头子果然正半躺在床上抽旱烟：“老头子，快点出来。”她推了几下他。 叶福贵心想，这老婆子今儿怎么气消得这么快, 以前要是惹哭了她, 最起码三天不给自己好脸色看。 “快、快、快, 出大事了！”张丽华知道这个老头什么德行，这刚吃完晚, 正是他饭后烟的时候, 没有天大的事, 他是不愿意起来的。 张丽华的心里火烧火燎的, 害怕又激动, 害怕这不知道哪来的rou, 激动是一下子见到一大块rou。 她小时候的生活可比现在好多了, 她自己有个丫鬟，家里还有仆人，出嫁前在家只需要绣绣花，长大嫁给了老头子后，没过几年安稳日子就颠沛流离起来，现在见到几斤rou就这么紧张。 叶福贵终于被张丽华拉到堂屋看到那块rou时，他看了看门外：“三儿送来的？” “要是三儿送来的我还找你干嘛？”张丽华急死了：“刷碗前还没有，等我刷好碗了rou就在桌上了。” 叶福贵站那，眼睛盯着这块rou，吧嗒吧嗒抽了2口旱烟，他自己确实没听见任何人开大门的声音，再说了要是三儿送来的，怎么也得跟老两口说声，他摸了摸这块rou，油乎乎还有rou的纹理手感，还是块新鲜的rou：“先收起来，天冷也坏不了，看看这2天有没有人来找rou。” 有叶福贵发话了，张丽华汗毛直竖的用两根手指头，捻起了这条rou，一个手滑，眼见rou要掉地上了，她赶忙双手合抱，捧着这条rou，脑子还在想着这rou哪儿来的。 真是太奇怪了。 怕被老鼠偷吃，她把rou放在了灶房橱柜里，还专门用绳子栓住了柜门。 落英在西屋听见两人的谈话内容，知道突突然有块rou感觉是挺怪的，自己见到一块来历不明的rou也不敢随便吃。 不过没关系，多出现几回他们就习惯了，为了打消他们老两口的顾忌，落英又放了2次猪rou出来。 第四天的时候，张丽华见今天没rou了，而家里的rou足有10多斤，狠狠心，切了一小块，偷偷喂了别家的狗，后来见那狗没事，她烧了一大碗的红烧rou，只有rou没放任何配菜进去。 堂屋的饭桌上，2碗大米饭，一大海碗的红烧rou在桌子中央，“老头子，我先吃。”张丽华看着这碗多少年没吃过的红烧rou，虽口水直流但还是害怕，颤巍巍慢悠悠地伸出筷子去夹rou。 任谁要吃一碗不知道有没有毒的东西，都会害怕的吧。 “我来！”叶福贵虽然也忐忑，但好歹他是个男人，比较理性，他暗自分析过，如果有人要害他们，没必要放rou里，以这人神出鬼没的身手，随便放在水缸里，饭菜里，或者抹了他们两口子的脖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于是张丽华感动得眼眶泛红，看着叶福贵一筷子rou配上一筷子饭，吃得飞快。 泪水从嘴角留了下来，她咽着口水，眼珠子不错眼的盯着自家老头的筷子。 眼看一海碗的rou只剩一小半了，张丽华赶忙制止他：“差不多了吧。”一碗都要吃完了。 叶福贵嗦了一口筷子上的汤汁后才放下手里的筷子，这rou真不错，老婆子平时厨艺不咋地，但今儿这瘦rou不柴、肥rou不腻烧得真好吃啊。 那是因为张丽华怕rou有问题，耐心烧了好久，烧得油脂都到了汤里。 吃饱后，为了帮助消化，叶福贵在院子里转圈圈，转了有一个小时了，堂屋这碗rou汤上的油脂都凝成了白色的猪油了，叶福贵还好端端的。 张丽华端起rou去了厨房，不管了，她要把rou热一热吃掉，忍不住了，死就死吧，当她学着老头子，一筷子rou一筷子饭时，脑中只有2个字真香！ 市里的叶胜利家的卧室里，他光着上身，左手搂着王红芬，右手放在被子外面：“明天我们回去看看五妮啊！都一个半月没回去了。” 王红芬依偎在叶胜利怀里，露出被子的脸双颊微红，似睡非睡间被他吓醒了：“我不去。”感觉自己口气太生硬，又柔声说：“我答应了我娘明天去她家的。我做月子期间，我娘帮我带4个孩子，都还没谢她呢。” 她一点也不想去村上，结婚差不多十年，她也就八月十五和过年实在躲不过去一回。 “也对，那明天你买点东西带给娘，我回小岗。” “嗯，”王红芬放下心来，去村上要骑车一小时，路还不好，去一次颠得屁股疼。 至于五妮，家里孩子多，她还真不太想她，要不是这个年代不给流产，她都想把五妮堕胎。 孩子多得让她头疼，偏她和叶胜利感情好，已经都尽量按照老人的经验避孕了，还老怀孕。 “不然我带大虎二虎回去吧，大虎也很久没看到他爷奶。” 王红芬是百般不愿意，这么冷的天，再给孩子冻生病了。不管自己都拒绝了一次了，在拒绝也不太好，：“二虎太小了，天又冷，你就带大虎吧。”只好委屈大虎了。 第二天，叶胜利也没空着手回家，带了点rou回去。小岗村张丽华正在西屋，对着落英喋喋不休的唠叨：“五妮啊，快点长大，奶教你绣花啊。”她手里纳着鞋底，时不时的转过头来喝五妮说话。 落英偶尔也回应个无齿的微笑给她，难为她能对着个小婴儿这么有耐心，落英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 院子大门响亮的‘吱呀’一声，一个声音喊道：“娘！” “哎呀，是你爹回来了。”张丽华高兴得放下手里的鞋底就出了西屋门。 这就是远香近臭，老大就在一个村也不见张丽华多稀罕她大儿子，这小儿子难得回来次给她欢喜的。 车后座的大虎见奶奶从西屋出来，赶忙喊了声“奶！”说着咚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哎，乖大虎，慢点！”她赶忙想扶着大虎，没想到大虎麻溜得很，自己就站好了：“三儿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啊，工作不忙吗？” “今天休息，娘，我给你买了块rou。”叶胜利看到自己老娘也高兴，小心的停好车子后才回答他娘，这个可不是他的私产，而是邮局的工作车，要是弄丢了自己可陪不起。 “今天休息，我来看看你们还有五妮！” “五妮长得可好了，你快看看去。”张丽华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忙假忙，不管他也没多说什么。 大虎子知道自己娘是又怀孕生了个meimei：“我也要看meimei！”他有2个弟弟，还是第一回 有meimei。 叶胜利带着大虎进了西屋，本来他对五妮没多喜欢，这会瞅着自己的五闺女白胖胖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还朝他笑了，太招人稀罕了这孩子：“娘，真的辛苦你了，五妮带得可真好！” 张丽华也得意自己把孙女养得好：“那是，这可是我亲孙女哪！” 大虎子也觉得meimei比弟弟好，因为meimei不哭还朝他笑，弟弟老是哭，还老是撕他的作业，太讨厌了。 小儿子回家，她准备炒个好菜，炒了个大白菜烧rou还有红烧豆腐、咸菜rou丝汤，家里的鸡入冬后也不怎么下蛋了，她寻思着这2天就杀了，反正天冷也不坏。 “大虎，去喊你大伯来吃饭！” “哎，知道了奶！”大伯家的老五石木今年八岁，和他年纪相差最小，每回到奶奶家，他都是找的石木玩。 蹦跳着跑去了离奶奶家只有50米的大伯家。 大伯叶胜平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一家还没逃难，算是过过几年好日子，后来跟着父母辗转到了这里，定居下来后，娶了个邻村的孙宝珍。 这个孙宝珍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6个哥哥，从小养得又懒又馋。 家里的活有上头几个嫂子做，她娘又惯着她，懒馋的口碑在周围都是出了名的，没人愿意娶。 当张丽华找媒人给大儿子说亲时，媒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孙宝珍，就这样，孙宝珍这个媒婆手里的烫手山芋，被甩给了叶胜平。 张丽华好歹也算是小康之家的出生的清末小姐，怎么也看不惯浑身毛病的孙宝珍，可他们是外乡人半路落户小岗村的，在这毫无根基，她也摆不出婆婆的款。 加上整个孙宝珍着实能生，刚结婚第二个月就查出怀孕了，他们就更被动了，这会都生了第5个了，也不能为了不干活让老大休妻吧，就算是休也休不掉，他们家可有六个大舅哥呢。 所以才早早的分了家。 “大伯、大妈。”大虎子推开门进了院子 “哎呦，这是谁啊，城里人今儿怎么到我们乡下来了啊！”孙宝珍看着大虎子没有打补丁的棉袄，口气酸酸的说道。 这个小叔子夫妻俩在城里上班，在村上可是头一份。 “大妈，”大虎子听着大妈的话音有点不对劲：“我奶让大伯中午去他家吃饭！” “你爹娘都回来了？带了什么回来啊？” 大妈的连环发问使他有些招架不住，而且石木也没出来，看样子不在家，便萌生了退意：“我爹只带了我回来了，大妈我走了啊！” 不等孙宝珍说什么，转身狂奔出去后他也没回家，去了村上绕了一圈，石木总归就在村上不会走远。 市里王红芬也带了斤猪rou回了娘家。 王红芬的娘郑兰娟和爹王新禾就是本地人，一直在城里做生意，家里房子就是前店后屋的格局。 她娘只生了她和她哥。 “带什么rou来啊，家里又不缺。”他家店是老字号，生意一直不错，条件也比村上的婆家好得多。 “胜利回村也带了块rou，我哪儿能让娘吃亏，自然也要带rou回来！” “你这孩子，跟胜利较什么劲呢，胜利没喊你回去吗？” “喊了，我不高兴回！” “还是要回去看看，好歹她帮你带着五妮呢！” “知道了，正好过年前回去看看。” 郑兰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和婆婆处不来，也就随她了：“干脆包馄饨吧。” “行啊！” 日子过得飞快，落英已经8虚岁了，今年过年期间她爹叶胜利提出要带她回城里了，理由很充分，她户口在城里，要回城里上小学了。 第96章 过完正月15, 她在张丽华的泪眼中跟她挥别了，这几年她和张丽华的感情非常深厚，主要是张丽华太惯着落英了, 她想干嘛就干嘛, 要是个普通孩子, 弄不好就被她养成四六不懂的玩意了。 张丽华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姑娘家要有个巧手，做衣服绣花这些技能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教她了。 她本来只想让落英熟悉熟悉什么是做衣服，什么是绣花, 没想到她上手飞快，只一开始的时候扎到几下手指头，后来拿针就稳当了。 落英的绣技可以说是大师级别的, 为了不露馅可是费了好大功夫，还让自己被针扎了几下，这装新手比绣花难多了 她控制着自己两年只会绣几朵小花, 就这速度都让张丽华叹为观止。更加惋惜现在经济不好，不然要买点绸缎回家，给五妮绣花。 城里院子门是开着的, 叶胜利带着她直接骑了进去, 然后刹车一刹, 双脚支撑在地上：“五妮，下来吧, 到家了。” 长到8岁第一次回父母的家, 一切都那么陌生。 他们一年就中秋和过年前会全家回村上一次, 其他时间只有叶胜利一两个月回去次, 给点养老钱给叶福贵。 “进来啊, ”叶胜利拎着两大包她的衣物, 进了屋后见五妮没跟上，回头催她。 她跟进去，一间大屋子被隔成了3间卧室一间客厅，客厅只有一张大方桌，几个凳子，还有一堆的杂物。 “五妮快进来，你和五妮睡一屋。” 屋里放了张高低床和2个木头箱子，大妮把这屋收拾的挺整洁的。 在村上，她一直是自己住在宽敞的西屋。 想着要在这间七八平方的没有私人空间的卧室里生活最少七、八年，不由得暗自叹气了声，现在回村上还来得及吗？ 16岁的大妮小学毕业后，没有上高中，一来全部上学负担太重，二是要在家做饭带弟弟。 王红芬在落英5岁的时候又生了个，现在已经3岁了。 “五妮，这是你大姐。”叶胜利把2个包放到屋里的地上后，对着大妮说：“大妮，你帮五妮收拾收拾”说完就赶紧出门上班去了，他今天是请假去接的五妮，还要赶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