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书迷正在阅读:重生后她嫁给了反派少帅、反咬一口、和离后前夫成了我外室、私心、哥哥不做人(ABO,SM,1v1)、[综]我还能苟、[综英美]我用抽卡拯救世界、皇天后土[洪荒]、当沙雕审来到横滨、[综漫]阿爸他沉迷养崽
苏合的铠甲和披风上沾染了层层血迹,同盔上赤翎一般鲜红,他朝后摆了摆手,让麾下士兵留在书房外,独自入内。 他规矩地朝兰陵合拳揖礼,道:“长公主,您不愧是女中枭雄,若是从一开始,您就打定主意全力攻击上泉宫,就算陛下绸缪再精妙,吾等兵力见拙,未必会是您的对手。” 可惜,她心太大,在最初,不光想着要控制天子,还想封锁皇城消息,要挟天子之令控制大秦遍布九州四海的藩将亲王。 便如沈昭在排兵布阵时说得那句话:“太贪,要得太多,总会出纰漏。等到发现纰漏想要收紧时,已经来不及了。” 兰陵先前太过紧张,看到苏合进来,反倒冷静了。这公主府内外安安静静,听不见反抗与厮杀,只有一片死寂。 只有实力绝对悬殊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端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轻笑了一声,面露疑惑:“我的探子刚刚回报,说你在巡视内城……”话尚未落地,她就懂了。 这么些年,她在朝野之上排除异己,鲸吞蚕食着旁人的实力,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往对方阵营安插细作更是家常便饭,看样子,沈昭不光跟她学得好,用得也好。 她大笑不止,又问:“裴元浩手里可还有十万大军,如果打起来可是一场血战,不知皇帝陛下预备怎么办?” 苏合极有耐心地回:“只要控制住了长公主,裴元浩不足为虑。战就战,陛下是天子,是名正言顺的大秦之主,他要铲除jian佞,只需光明正大地召勤王之师,不需要像您一样封锁城池驿道,提防着消息传出去。”他顿了顿,竟显出几分怜悯:“颖王和恭肃郡王已率军抵至长安城下,陛下的两位王叔都很得力。臣来时,已听闻裴侍中兵败如山倒。” “颖王?恭肃郡王?他们凭什么……” 苏合静声道:“凭的是‘名正言顺’这四个字。您多年来把持朝政,行事寡恩狠厉,早就招至多方不满。公主摄政,欺压幼主,本就不是名正言顺,底下人怨声载道,您自己没有察觉吗?” 兰陵讥嘲道:“什么名正言顺?他们不过是想趁火打劫,看中了我手里的权柄,想来分一杯羹。胜者王侯败者寇,随你们说去吧。” 苏合丝毫不让:“天子铲除jian佞是名正言顺,藩王效忠天子也是名正言顺,而您……举兵谋反是逆天之行,群起而攻之,合乎礼法。所以,请吧,兰陵长公主。”说罢,他侧身一让。 兰陵的脸色铁青,满面的锋利终究化作了唇角边一抹凄然冷讽,她站起身,不知怎么的,万种念想褪去,唯有温贤曾经对她说的话无比清晰的徘徊在脑海里。 ——“你生为女子,若要走这条路,注定会让自己艰辛万分,到最后未必会有好结果。” 他怎么就说得这么准呢? ** 上泉宫中祭乐悠扬,伴随着僧人诵经祝祷的低音,交织出一片祥和安宁。宫闱内外都秩序井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瑟瑟进了正殿,有些疲累地坐下,广袖华服堆叠在地,灿然金莲开在裾底,与这珠光影壁的奢华宫殿极为相衬。 她抬手扶了扶云鬓,上面擎着一整套赤金凤冠,压得脖子发酸,正想先拆下来,忽然手被握住了。 沈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握着瑟瑟的手绕到她跟前,跟她打着商量:“戴着吧,好不好?今天是秋祭啊,说不定神明在此,见你把凤冠拆下来,妆容不整,对他们不够恭敬,会生气的。万一他们一气之下不肯保佑你了,怎么办?” 说罢,他忙替瑟瑟扶住云鬓,减轻她脖子的负担。 这样一来,瑟瑟倒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不难受了,就想笑。沈昭从前最不信这一套神灵之说,可不知道从什么起,变得这么迷信了,不光迷信,还神叨叨的。 她现在要回想一下从前那个寡淡高冷、经常负着袖子一本正经训她的阿昭,想半天都想不起是什么模样了。 一晃经年,当真是岁月如流水,东逝不回头啊。 沈昭瞧着她的模样,不大高兴了,板着脸道:“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温瑟瑟,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 第109章 109章 瑟瑟见沈昭有些恼了, 忙回过头去哄他:“我没笑你,我就是想起一些从前的事,略有些感慨罢了。” 如今沈昭好哄得很, 凑到她颈间,温声问:“你都想起什么了?” 瑟瑟抬胳膊揽住他, 唇边笑靥轻绽,正要说话, 忽听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魏如海进来禀, 说庆王世子到了。 沈昭依恋不舍地从瑟瑟身上起来,朝魏如海道:“让他进来。” 沈襄神色慌张, 潦草行了礼, 道:“三哥,裴元浩跑了。” 沈昭猛然一滞, 眸光冷凝, 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沈襄双膝跪地, 愧疚道:“双方鏖战时太过混乱, 没顾得上对方阵营何时少了主帅, 只知溃败得不成样子,待战事结束,清扫战场时才发觉裴元浩不见了。臣弟已命人秘密顺着长安城外的各条通道快马追寻,只要发现其踪迹立马拿下。” 沈昭气急, 可看着沈襄那惶恐又负疚的模样,又不忍责难, 安静了一会儿, 平复下怒火, 才缓声道:“你起来吧。” 沈襄身上还穿着铠甲, 起身时连带着‘哐哐’响,笨重且透着血腥气,想来是一发现裴元浩不见了就立即来禀,片刻都未耽搁。 沈昭的脸色略有缓和,让魏如海带他下去更衣。 殿中倏然变得静谧,鼎中焚着白檀香,有宁神静气之效的,可这变故一出,恐怕谁也不能静气了。 默了许久,沈昭问坐在一边的瑟瑟:“你觉得裴元浩会就此扔下你母亲,远走高飞吗?”如果是这样,茫茫天地,就难追寻了。 瑟瑟认真思索了一番,摇头:“不会。” “那你觉得他会去哪儿?” 瑟瑟的唇微翕,冷静道:“搬救兵。” 沈昭也是这样想:“我立刻给陆远发一道秘旨,一旦发现裴元浩的踪迹,务必将其活捉送来上京。” 他展开黄锦,正要书写,内侍又来禀,说傅司棋求见。 沈昭闭了闭眼,将毫笔搁回砚上,瞅着进来的傅司棋,喟然叹道:“你那边没出岔子吧……” 傅司棋面显茫然,慢吞吞地深揖礼,道:“臣是来向陛下禀奏,镇西将军贺兰懿已被活捉,听凭陛下处置。” 沈昭轻呼了口气,道:“你代朕拟一道圣旨吧。贺兰懿身为主犯,谋逆犯上,罪无可赦,判斩立决,其家眷皆没籍为奴,十五岁以上男丁充军北疆。党羽移交大理寺审理,凡参与谋逆者,按律重判,严惩不贷。” 傅司棋一愣:“贺兰懿是主犯?”他看向坐在一边的瑟瑟,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免忧心,但见皇帝陛下神色凛正坚决,便不再赘言,颔首应是。 短暂的沉默,傅司棋又想起一件事,道:“今日宗玄道长来见过臣,说晋王……沈旸秘密见过岐王殿下。” 沈昭脑子里的一根弦骤然绷紧,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吧,也不知沈旸跟岐王殿下说了些什么,虽然没有说动他做什么,但岐王也不想出卖他。倒是宗玄道长一直跟在岐王身边,察觉出不对劲,生怕再出什么岔子,才找了臣,让臣代为禀奏陛下。” 沈昭揉了揉额角,了然:“这么说,沈旸在长安。” 他朝傅司棋摆了摆手,让他下去歇着,转过头跟瑟瑟商量:“你觉得,裴元浩突然不见了,这件事会不会跟沈旸有关?” 自打沈旸在雍州失踪,沈昭明里暗里派了无数人追踪他的下落,整整两年,皆无功而返。能在大秦境内躲避皇权的追踪,除了他这个人本身精明缜密之外,说明他的身边还有人相助。 文相已在数月前去世,他应当留了不少家资给这个宝贝外孙,足够供着他兴风作浪一段时间了。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留下的阴影太深,每每提及沈旸,沈昭的心里就很不舒服,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他还会生出不小的事端。 瑟瑟看上去倒很冷静,她低眉想了想,道:“沈旸这个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真要是他救了裴伯伯,并且带着他出了城,那除非裴伯伯的身上有沈旸想要的东西。” 沈昭随手拂过摆在龙案上的霁釉笔洗,檀木架子,忖道:“陆远曾说过,裴元浩的手里有一封悔罪书,揭漏了淮关之战的真相……” 说起来还是他太过自信,觉得此一役胜券在握,根本没有在这封悔罪书上下什么心思。又或者,沈昭从本心里就没瞧得起过裴元浩,自始至终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兰陵公主的身上,想着擒贼擒王,只要抓住了兰陵,便是将大局定下了。 他全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这手握关键证物的人和最危险的人混在了一起。 沈昭拧眉,难掩沉郁。 瑟瑟瞧着他的模样,陪着他安静待了一会儿,却还有些事想不通。悄悄提起裙纱挪到沈昭跟前,轻声问:“可是……沈旸要那封悔罪书做什么啊?难不成他也想为宋家翻案?” 沈昭轻牵了牵唇角:“那封悔罪书对沈旸没用,可对旁人有用。” 他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神情还很是微妙,瑟瑟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手挠了挠头,很是懵懂。 沈昭道:“你若是沈旸,在此困境下,你会怎么做?” 瑟瑟脱口而出:“我方式微,当然是联合敌人的敌人,共同抵御强敌……”她言语微滞,怔怔看着沈昭,道:“他会勾结徐长林……” 沈昭笃定道:“最近淮关一定会有动静的,楚帝病重,太子监国,那太子是徐长林一手扶持上位的,二人政见不谋而合,一定会趁大秦内斗而扰我边境的。” 沈昭对敌人的判断总是格外精准。 十日之后,淮关便传来战报,南楚武安侯徐长林亲率五万大军攻打淮南,连下阳河、谷末、尧都三郡,其势如破竹,大有北上之意。 沈昭将战报扔到一边,不屑地轻哼了声。 要是他没重生,没准还信了‘大有北上之意’这六个字。但他活了前后两世,早把徐长林摸得透透的。 就南楚那点家底,还北上,恐怕翻不了几座山头士兵就该断粮了。 徐长林用兵如神,那些寻常边关守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他故意做出一副想要伐秦的样子,无非是想诱沈昭派重兵前往淮关。 他知道沈昭刚跟兰陵有过一场恶战,长安正人心惶惶,兰陵摄政多年,势力遍布朝野,即便败了,也一时难以根除。若是这个时候沈昭将心腹精锐派到淮关,长安空虚,一定会诱得这些心怀叵测之人作乱,长安一旦乱起来,不管最后兰陵能不能斗得过沈昭,都是严重的内耗。大秦内耗得越厉害,南楚的胜算就越多。 沈昭密令淮关守军坚壁不出,耗着徐长林,等他断了粮,自然就会滚了。 眼下,他得把全副心神用来理长安这乱局。 他将兰陵软禁在了西宫,暂时留她一命。 她的党羽众多,一旦杀了她,难保那些人会不会因为害怕而铤而走险去谋反。 沈昭不想走前世的路子大开杀戒,兰陵的党羽中有许多并不是大jian大恶之辈,他们跟陆远的父亲一样,在最初也是怀着一片热忱想要报国。 大秦天下乾坤颠倒二十年,朝局晦暗不明,那些臣子为保身家性命投向兰陵也是情有可原。他既然当初体谅宽纵了陆远,自然也不想为难别人,只要肯弃暗投明,他愿意拿出帝王胸怀,徐徐将他们收至麾下。 最重要的一点,普天下人尽皆知,兰陵公主是皇后的母亲,她就算再该死,早晚要死,也不能担着谋反的名声去死,那会害得瑟瑟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受人指戳诟病。 沈昭从小就受过这样的苦,他绝不让瑟瑟再受。 因此,不管坊间朝野如何议论纷纷,沈昭始终不肯松口承认兰陵曾经谋反,他把贺兰懿作为主犯推了出去,斩首于西市,算是给了这一场兵变一个结果。 ** 傅司棋前些日子领着人查抄了兰陵公主府,抄出来许多往来信件和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数量之多,直令人咂舌。 就算他一早心里有数,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是想象不出,一个女流之辈竟能经营出如此庞大的权力帝国。 他将详情皆书于奏折中,拿着迈上宣室殿前的石阶,想要亲手呈奏给皇帝陛下。 深冬时节,寒风如刃,从侧面飞刮过来,刮得人脸颊生疼。他抬袖挡风,将脚步放缓,正见高颖从殿中出来,与他迎面对上。 兰陵一倒台,沈昭的这些东宫旧臣便都水涨船高,当中要数傅太傅和高颖资历最深,但傅太傅老迈多病,已许久未上朝,便只剩下一个高颖,朝中皆传他极有可能会接替裴元浩,任凤阁侍中。 傅司棋自幼侍于东宫,跟高颖很熟,朝他行了晚辈礼。 高颖笑呵呵地朝傅司棋招呼:“我刚想着要去看看老太傅,可巧你就来了。我的门生刚从岭南回来,拿回来些当地的名贵药材,我想着拿给老太傅补身子。” 傅司棋称谢:“晚辈替祖父谢过高大人。” 高颖见他对自己这般恭敬,不禁有些得意,捋了捋腮下短须,道:“要说我家中的那几个儿子,看着都不如司棋你有出息。你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倚重,又曾在叛乱活捉贺兰懿,立了这么大的功勋,前途不可限量。怎么,陛下没有许你什么封赏?” 沈昭自然不曾亏待他,私下早跟他说过,卫尉寺卿告老还乡了,这官位给他留着,等新年一过就正式下旨,由他来接替。 卫尉寺卿是三品,在他这个年纪能坐到这个官位,也算是朝中罕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