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傅阳曦和明溪换了位置,坐在最外面,用剪刀将rou剪成几块,手忙脚乱地扔进去。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糊了的味道,油噼里啪啦。

    烤rou夹在他手里面仿佛格外不灵活,差点飞出去。

    不远处的服务生看了都着急,生怕红色刺猬头的男生把他们店给烧了。放下一桌人,赶紧走了过来:“我来帮你们吧。”

    傅阳曦讪讪地松开了夹子。

    “这几块谁要吃?”服务生问被烤得糊透、黑得爹妈不认的那几块烤rou。

    傅阳曦看向姜修秋,姜修秋移开了视线。

    傅阳曦看向柯成文,柯成文“咳”了声,抬头看着窗外:“月色真美。”

    见没人要,傅阳曦面上无光,黑着脸:“给我。”

    “我也要几块。”明溪不忍心没人捧场,将盘子递过去。

    傅阳曦哼了一声,拽起嘴角,心里却美滋滋。

    不过下一秒他还是将自己和明溪的盘子里的焦了的烤rou倒进垃圾桶。

    烤糊了还是别吃了。

    开始吃起了烤rou,明溪盯着对面的姜修秋,打起了姜修秋的主意,说:“雇主,握个手吧,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找我。”

    她本来以为傅阳曦的朋友会是和傅阳曦一样难搞的人物,但没想到姜修秋脾气非常好,笑眯眯地就朝她伸出了手:“没问题。”

    明溪心情激动,立刻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握了上去。

    还在吃烤rou没来得及阻止的傅阳曦:“……”

    明溪一肌肤触碰姜修秋,盆栽里的小嫩苗立刻动了一下。

    生长了一颗半!

    虽然没有碰傅阳曦的第一次生长的那五棵嫩芽那么多,但是也足够令人高兴了!

    明溪心潮澎湃,夹了块烤rou嚼着,又问:“姜修秋,你是不是因病快一个月没来学校了?你桌子上应该会堆积很多卷子吧,你需要人帮你整理吗?还有你平时的值日什么的需要人跑腿吗?”

    柯成文默默看向傅阳曦快绿了的脸色:“……”

    姜修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傅阳曦一把把明溪的身子拽了过去,双手攥着她肩膀,恼怒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明溪一头雾水。

    傅阳曦脸色很臭,恶狠狠地盯着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到底是我小弟还是他小弟?”

    明溪把烤rou咽了下去:“我不能两个都当吗?”

    当老大这种事,还有职业竞争的吗?

    “不行!”傅阳曦气急败坏——他怀疑小口罩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说的‘小弟’难道就真的是那个‘小弟’的意思吗?非逼他主动捅破窗户纸吗?

    明溪:“为什么?”

    傅阳曦涨红了脸,恼怒道:“一山不容二虎,懂?”

    姜修秋在旁边笑得疯狂咳嗽,喝了口水,叹气道:“没办法呢,我的人格魅力,挡不住呢。”

    明溪身上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百分之六和百分之二,那她肯定选择傅阳曦这个百分之六啊。

    “那我还是选择当你小弟吧。”

    傅阳曦耳根一红,心头舒坦了,他放开明溪的肩膀,还老大做派地给明溪夹了几块rou。

    明溪:“谢谢。”

    “不用谢。”傅阳曦得意洋洋地掸了掸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挑眉朝姜修秋看去,眼神狂霸酷炫拽:“看来还是我人格魅力大呢。”

    柯成文和贺漾:“……”

    明溪:“……”

    很好,两层鸡皮疙瘩。小口罩拳头硬了。呢呢呢呢你们妹呢。

    烤rou店热气腾腾,rou质和佐料的香气四溢,明溪身上很暖和,看着眼前这一群年少的人插科打诨,心底也暖和。

    有一些东西悄无声息地滋生,弥补了她心中空落落的角落。

    中午服务员送来些果酒,没人注意明溪也喝了两杯。

    傅阳曦发现她不对劲时,赶紧拦下,但她已经喝了三杯。

    明溪开始感觉脑子晕乎,窗外的月亮长了毛边。

    傅阳曦晃了她一下。

    但傅阳曦开始变成两个傅阳曦。

    她转头,身后黄绿色的玻璃窗框也变成了两根。

    ……

    明溪撑着脑袋,漂亮的脸上泛着红晕,眼睫沾着雾气,视线不自主地落到了街边,那边有一对祖孙在寒风中摆着摊,正在卖鲜红色的糖葫芦。

    不知道孙女撒娇说了些什么,拽着老奶奶的袖子一直摆,那老奶奶耐不住,取出一根糖葫芦,递到孙女手上。

    老奶奶转过脸来时,脸上带着慈祥平和的笑容,脏兮兮的手揉了揉孙女的脑袋。

    明溪呆呆看着,顿时忍不住了,她鼻子酸涩,眼圈一圈地泛红。重生后得知奶奶已经不在了到现在所积攒下来所有情绪,瞬间倾泻而出。

    眼泪不受控制“啪嗒”一下砸下来。

    “我奶奶。”明溪哇地一声哭出来,声音带着沙哑的余韵:“我奶奶去世前还给我留了几千块钱!”

    “……”

    桌上一桌人看着她。

    “完了,赵明溪不能喝酒,她喝一点都能醉得不轻。”贺漾才想起来,她自己也有点晕。

    傅阳曦迅速起身把明溪拉过去,对贺漾皱眉:“怎么不早说?”

    明溪抱着傅阳曦,像抱着一根电线杆子,呜呜哇哇地哭。

    她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过。

    她离开桐城的时候,奶奶放心不下,而她却带着满心的期许和向往,并且还对奶奶说,等她讨到赵家人喜欢了,过段时间就把奶奶接过去,以后考了好大学有出息了能给奶奶养老。

    只是等她刚到赵家没多久,生日前后两日,刚打电话给奶奶没人接、察觉到不对,就接到从镇上打来的电话。

    说她走之后,奶奶去身上送货,一不小心被暴雨困住,因为腿疾滑下了山,那个晚上就去了。

    镇上的人好心,给奶奶办了葬礼之后,才不忍心地打电话通知她。

    因为发现得迟,镇上医疗条件也不好,甚至不知道奶奶具体是哪天去世的。

    当时明溪整个人都懵了。

    她一路狂奔回桐城。

    她在寒冷的灵堂里没有声音,哭到麻木。

    她还说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最后却是奶奶给她留下一个破旧的红布包,里面装着奶奶腿疾多年却不敢医治、攒下来的给她的学费。

    明溪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哭得鼻尖泛红。

    用手乱七八糟地抹着脸。

    手上沾着辣椒,越抹眼睛越辣,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傅阳曦慌乱地抓起桌子上的纸巾,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傅阳曦很少看见赵明溪这种崩溃的哭,心里揪了起来,扭头问贺漾:“她奶奶是谁?住哪儿,地址是哪里,发给我。”

    “已经去世了。”贺漾难过地看着明溪:“她——算了,这些事情说了应该没关系。”

    贺漾跳过一些赵家亲生女儿与非亲生的事情,只把明溪从小生活在北方桐城,十五岁才回到赵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傅阳曦他们。

    傅阳曦听着,眉心愈发地皱了起来。

    柯成文看着明溪,心情复杂:“没想到。”

    其实看赵明溪气质出众,还以为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呢。但是仔细想想也能知道,哪个娇生惯养的又会烤rou又会做菜?

    明溪身体轻飘飘,脑子像是进了水,晃悠悠,但是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顿时悲怆地又哭了出来。抓住面前的人,将额头往上面撞:“呜呜呜去世了去世了都怪我。”

    傅阳曦:“……”

    接下来另外几人还说了什么,明溪已经听不清了,听清了脑子也转得慢的很,没法辨认到底在说什么。

    她沉浸在巨大而悲伤的梦里,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灵堂的那一天。

    手脚都冻得发麻,哭得浑身都在抖。

    明溪依稀感觉自己被傅阳曦半抱出了烤rou店,自己吐了他一身,他蹲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鞋带重新系好。接下来对姜修秋其他几个人吩咐了几句。

    烤rou店外的路灯的光照在地上,细小的飞虫在寒气中飞扬环绕。

    呵出的气成了白雾。

    泪水砸在地上。

    冷得要命,眼泪淌进脖子里也冷。

    她脖子上又多了一条围巾。

    总算不冷了。

    明溪抱住了身前的暖和的电线杆。

    ……

    接下来明溪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睡了一觉。

    ……

    很奇怪的是,醉酒的人快醒来之前,能知道自己是醉了。

    意识朦朦胧胧的快要清醒,可是身体上却像是压着一座山,怎么也抬不起来。

    眼皮子也沉重疲倦得不行,只能感觉到一点闪烁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