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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酒怎么样?”森鸥外并没有直接进入正题,他轻轻晃了晃酒杯,顺滑如丝绸的深红色液体就跟随着他的力道转动,醇香的味道随即立刻迸发了出来,“这是今天手底下的人刚送上来的,前几年的罗曼尼康帝。”

    “应该还不错吧?”

    中也点了点头。

    “不过我听说你前一阵子还收了两支九零年的康帝,比起那两支的口感来说,今天的这两支应该还差了一点味道吧。”

    “那两支其实我收了不少时间了,却一直没舍得开瓶喝。”中也笑了一下,“如果Boss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可以拿过来一支,我们一起尝尝。”

    “那可就真的是要托中也君的口福了。”森鸥外举了举杯,话锋突然一转,“中也君在前世的时候,有和当时成为首领的太宰君,像我们现在这样看着夜景喝酒的时候吗?”

    中也一怔。

    随后在陡然间意识到,这是正题要来了。

    如果说三年前有什么事情是让中也后悔的话,那应该就是他当年在森鸥外面前,毫无保留地把前世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太宰当上首领的事情。

    当时的他只想着如何把港黑在龙头抗争中受到的损害缩到最小,却忘了身为首领的森鸥外本就是一个敏感多疑的人。

    如果他在未来当上首领,是因为彼时的港黑前后无人,只有他自己是可以顶上去的人的话。那么太宰当上的首领,就有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面了。

    比如说她为什么要在首领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时候,不等人确定真实的结果,就直接登上了首领的位置。

    前世的中也没法解释,当时的很多人都没法解释。可那个时候的港黑群龙无首,他们也只能认下了这个据说是得到森鸥外传位的女人上台,然后大刀阔斧地改变了港口黑手党。

    无疑,太宰治成为首领的那四年半的时间,绝对是港口黑手党发展最为迅速的四年半。

    可这对于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还未经历到一次生死边缘的森鸥外来说,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样的事实。

    他是培养太宰治的老师,让她为自己所用,却又不信任她。害怕这个知晓自己太多秘密,却怎么也琢磨不透的孩子,总有一天会爬到自己的头上,将他也杀了。

    就像他杀了先代的首领那样。

    “……”中也垂下了头,沉默着一张嘴。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中也君?”

    “她不会的,Boss。”中也答非所问,却让森鸥外转瞬间变了一个脸色。

    “你太过自信了,中也君。”森鸥外的眸光暗沉,“你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是吗?”

    “可那次明明就是事出有因。”

    “但你不能保证在‘事出有因’的同时,太宰到底有没有在心里,真的存着这个心思。”

    “如果让最开始的‘事出有因’直接消失的话,她就算真的有心思,也没有任何办法了。更何况我不认为她真的有想要背叛您的想法。”中也的眼神认真,“这个世界早就已经和我所认知里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了。就拿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这两个人来说,在我的记忆里,太宰应该是一直都和他们不认识的,然而现在……您也知道,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却是很不错。”

    “或许,有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再次发生。”

    “不,中也。”森鸥外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也许’,我需要的是‘绝对’。如果你想向我证明太宰不会如同你记忆里的那样,那你必须给我一个最绝对的理由,让我能够相信你。”

    这样他才不会提前对太宰出手。

    虽然……这个理由在森鸥外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根底。但他并没有和中也直接明说,也没有彻底放下对太宰的警戒心,因为这件事——

    他需要作为当事人的中也亲口说出来,作为一个保证。

    中也沉默良久,最后从沙发椅上站起来。他后退了几步,把帽子摘下来扣在胸前,随即单膝跪地,“就是我自己。”

    “我以我自己作保证,她绝不会。”中也抬起头来,钴蓝色的眸子锐利得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刃。

    森鸥外终于笑了:“那就用你自己作担保吧,中也君。希望你的担保比什么都要有用处。”他的视线淡淡地停留在了中也的外套上一瞬,转眼即逝。

    ……

    从森鸥外的办公室出来正好是凌晨零点整,明明才过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中也却觉得长久得仿佛是度过了一个世纪。他转了转帽子,摩挲了两下印刻帽檐上,那位原主人的名字,随后戴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只要用时间和事实证明就足够了。

    这是一个必胜的赌局。

    因为曾经守在某个人身后足足四年半的中也,比谁都要清楚明白,太宰事实上有多不喜欢那个套在她身上——名为“首领”——的枷锁。

    中也回到家里面,按下密码之后拧开了门把手。他随手打开灯的开关,面前的一片黑暗陡然变得亮了起来。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已经有多久的人,微微张开了口,“你回来了啊。”

    中也一惊,看向沙发上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许多,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什么幻觉,“太……太宰?!”视线游移,他从太宰的脸看向了挂在太宰耳边的一条白色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