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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个人,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不够……”

    澄观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眼睛忍不住红了起来。

    “当时村里的人就不该给他一口饭,就不该让他活着……”

    ……

    楚留香耐心问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问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澄观说话颠三倒四,但是靠着卷宗上的信息,多少能把来龙去脉还原个大概。

    楚留香走了出来,不远处的小七见状好奇的转过头来,噔噔噔跑到门前,转头看看楚留香和虞泽,见他们没有反对,便露出个笑容,又噔噔噔跑进室内,歪着头看了澄观一会儿,将刚摘的草放到了澄观头上。

    澄观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晃了晃脑袋,那株草顺着他光洁圆润的脑袋,滑了下来。

    小七又把手中攥着的野花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澄观眨眨眼,没动,手伸到脑袋上摸索着,把那朵花拿下来,捏着花茎在指尖转动。

    看了看,又凑近嗅了嗅。

    然后露出一个笑来。

    “小孩子。”

    虞泽见状感叹了一句,然后眼珠子一瞥,楚留香就摸摸鼻子,相当自觉的帮他转了个方向,然后推着轮椅到了院子里一颗茂盛的柳树下面。

    翠绿的枝条挡住了部分阳光,时秋日的阳光并不过分热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楚留香,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虞泽突然问道。

    “怎么了?”

    虞泽不说话了,撇了撇嘴,右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中不忿。

    这个疑惑起源于他刚刚听墙角的时候。

    他的耳朵天生敏感。

    古时新生儿易夭折,中原的人一般在孩子活了四五年后才正式取名字。

    吾日耶提所属的那一族也是如此,只是除了取名,她们还会在孩子的右耳上戳一个耳洞,带上金环,以祈求神佛保佑。

    虞泽五岁时。

    虞肃清为他取了名字。

    吾日耶提便拿着过了火的绣花针往他耳朵上刺去。

    起初小小的虞泽看着那绣花针亮晶晶的还挺有趣,直到那根针刺破了他的皮肤。

    当时尚不能忍耐疼痛的虞泽立刻嚎了起来。

    嚎的吾日耶提没办法,含泪放弃了给他刺耳洞的想法,转而给他戴了一个长命锁。

    思及此,虞泽越发好奇楚留香的弱点来。

    一个人的弱点可以很小——比如江芙就害怕别人挠她痒痒,虞泽则害怕别人往他耳朵里吹气。

    也可以很大——比如苗淼就害怕一切长的狰狞可怕的生物。

    但是他得有。

    楚留香文雅俊秀、沉着冷静,看似极其完美。

    但是他再完美也是个凡人。

    所以他一定有弱点。

    不知为什么,虞泽迫切的想知道一点。

    虽然有部分是为了嘲笑他,但是更多的……

    虞泽也说不清。

    楚留香笑了,但是眼中却带着些许悲伤,像是灰蒙蒙的天空下,被雨水浇的颓败的叶子。

    “我害怕发生与高小满一样的事。”

    虞泽微微皱眉,仰头看着他,墨绿的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于是楚留香索性一撩袍子坐了下来,转头,看着虞泽。

    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到他脸上,投下跃动的光斑,像是洒了一身的碎金,枝影婆娑间,那双眼睛好似两汪深绿的湖。

    楚留香叹了口气,接下来他要讲的,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

    高小满是个沉默寡言的酿酒师,但在更早之前是个孤儿,他的母亲随着逃难的人来到了槐树村,但也死在了这儿。

    雨夜,嘹亮的婴啼划破长空,然而脐带还未剪断,妇人便筋疲力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年大旱三月,这是过年以来第一场雨。

    然而当第一场雨下了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永远的闭上了眼。

    高小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他的母亲在怀他的时候有了上顿没下顿,饿的面黄肌瘦,但是高小满生出时却足足八斤,不是一般的壮。

    有人说是她母亲保佑,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也有人说他是恶鬼转世,吸光了母亲的精气。

    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但是村里人淳朴,大部分人还是愿意给他一口饭吃。

    高小满就这么跟着老乞丐在村里乞讨,长到了十八岁。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名酿酒师。

    村里有不少人觉得这很神奇,明明乞丐和酒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虽然不知他在哪儿学到的酿酒的法子,但是不论怎么说,高小满的确在酿酒上颇有天赋。

    而在他辟了块荒地酿酒之后,一切好像峰回路转。

    先是打出了名气,陆续有人找他上门买酒,接着过了一年,又娶了村里成伯的女儿——成曦。

    高小满为人孤僻、寡言少语,但是成曦却能说会道,为人外向乐观。

    两人仿佛天生一对。

    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前世有缘。

    在成曦的兜售下,高小满的名气很快就越来越大,终于在半年后,将铺子开到了镇上,并与镇里最大的酒商曾氿拜了把子。

    然后过了两年,在某个昏暗的清晨,突然失踪了。

    失踪的毫无预兆,他那日去山上采不同品种的松尖来酿酒,去了之后便再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