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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秦显家的被追着还小厨房的亏空,就是她送去打点林之孝家的那些。林之孝家的哪里管她的“孝敬”是何处来的,自然不曾退还,况且林之孝是大管家,秦显家的也不敢轻易得罪他婆娘。

    可是想来想去,一股子气始终都怄在心里,无处宣泄,秦显家的便想到柳眉头上。

    她自己只管厨房管了半日,就已经累到浑身都不想动弹,秦显家的哪里肯信这小厨房真是柳眉一人在cao持?

    再加上那天王善保家的查抄过小厨房之后,就总是嘀咕,说柳家那丫头十九会“妖术”,她明明看到了一瓶子玫瑰露,一晃眼就消失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显家的越想越觉得不对,便带了几个平时一起上夜的婆子,来小厨房门口闹事。

    她知道小厨房今日原要大忙,所以拼着闹一闹,能让柳眉出点儿丑惹点儿麻烦都是好的。

    “这丫头会妖法,”秦显家的一推门就大声嚷嚷,“你们平日里吃的,保不齐就是她用什么树叶啦、纸钱什么的变的。”

    底下围着的一群婆子听了都睁大了眼:还能有这种cao作?

    柳眉缓缓地转过脸,眼神冷淡在秦显家的脸上划过。

    不知为何,秦显家的就觉得身上一阵发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秦婶儿,”柳眉一手举起厚背大刀,一手提起了那只鸭头,施施然地道,“你认得这个么?”

    秦显家的被柳眉那等气势给吓住了,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啪”的一声,只见柳眉一刀剁下去,那鸭头被横劈成了两半。难得的是,两爿鸭头的大小重量相同,被柳眉盛在一只盘子的盘底,看上去便是完全一样的两只鸭头。

    秦显家的看了柳眉露了这一手霸气侧漏的刀功,禁不住浑身一震。

    柳眉提起其中半爿鸭头,在秦显家的眼前晃晃,冷笑一声:“秦婶儿,你若说的是这个鸭头,倒也算了……可你若说的是旁的哪个丫头?哼!”

    她将手里的鸭头一抛,手下飞快,“砰砰砰”数声,已经将剩余的整只鸭子斩件,又是一阵细密的“咚咚”声,整只卤鸭已经全部切成了厚片,飞快地在盘中叠了起来,瞬息之间已经将底下的鸭头遮蔽淹没了。

    她小臂上肌rou匀称,运刀如飞,剁开鸭身鸭骨,几乎丝毫不费力。秦显家的在一旁看得浑身发寒,突然抖抖索索地冒出了一句:“鸭头好吃,好吃!”然后一转身,抱着双臂,就出了小厨房。

    跟她一起来的几个上夜的婆子忍不住大吃一惊:这画风转得也太快了吧。

    柳眉冷笑:她卤的鸭头,自然好吃。

    “秦家婶子,不好意思,今儿忙宝二爷的寿宴,回头要是有功夫,就再卤了鸭头给您送过去啊!”柳眉在秦显家的背后招呼。

    秦显家的哪里还敢讨什么鸭头,转身自回南面门房去,灌了自己好大一罐酽茶,才勉强将柳眉一刀剁开整只鸭头的情形抛诸脑后。

    后来这鸭头被捧至宝玉寿宴席上,被湘云挑到,遂拣了出来下酒,还说了一句酒令,“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讨桂花油”,便也惹了一群小丫头来给她灌酒,这便是后话了。

    第110章 贾二舍偷娶龙二姐(上)

    当日, 大观园里筵开玳瑁, 褥设芙蓉, 众人设宴为宝玉、宝琴、邢岫烟等一起祝寿。到了晚间,怡红院上下的大小丫头们更是凑了份子到柳眉那里, 备下了四十碟果子, 一坛子上好的绍兴酒,准备晚间关上门自己吃酒取乐。

    因是宝玉的大好日子,柳眉执意自己再填上了个份子,又精心准备了果子菜蔬,一直忙到天擦黑了, 才带了几个婆子,回到怡红院里。

    怡红院里众人又去请了李纨、黛玉、宝钗、探春等人来玩占花名儿。柳眉不参与, 只管在旁候着众人酒席之需。只是麝月抽中了个“开到荼蘼花事了”,“在席各饮三杯送春”,柳眉在一旁听见了,终于难掩忧思, 默默地退到一旁去, 任怡红院中诸人晚间饮了酩酊, 闹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 隔壁东府传出消息, 贾敬宾天,宁国府开始治丧。

    一时贾府里头,国孝家孝两重,再也无人有心饮宴了, 柳眉倒因此清闲了不少。

    柳母却捡了这个空子,进园子来寻柳眉商量事儿。

    “眉儿,娘是想来跟你说,上回你提起的,求上头的恩典,出府的事儿,我给你爹去了信……”

    柳母说这话的时候,搓着衣角怔怔出神。柳眉颇觉出奇:这是怎么了?自己娘当初说得好好的,说是等半年后柳爸爸回京再做打算的,怎么反倒主动去信去问了呢?

    柳母说着说着,突然就垂下泪来,“前一阵子你jiejie病得沉重,我就知道必须得想些法子了……”

    柳眉心底一动:原来到底还是为了自家闺女着想。

    “……那天因为茯苓霜的事,奶奶一开口就是撵四十板子,或配人或发卖。多亏有了平姑娘转圜,外加芳官那孩子肯作证,才有了转机。”

    柳母原本为了凤姐,坚持不肯半途离开的,可到如今,心也有些发寒了。

    “娘——”柳眉按按母亲的肩头,小声安慰。

    “娘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说得对,若是能自立门户,就算是小门小户,凭着手艺挣一份辛苦钱,也好过在这府里动辄看主子脸色,说被撵便被撵。于是就给你爹去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