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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虽年幼,却知道好歹。

    从一开始对徐姨娘的排斥,到后来徐姨娘真心相待,黛玉也慢慢地放下了戒心。

    贾敏病得不能下床时,是徐姨娘和黛玉日日在床边服侍汤药,她心里不舍幼女,可见徐姨娘是这样的品性,把黛玉托付于她,心中也放心了。连同徐姨娘生下的林博,贾敏也亲口和林如海提及,要把林博记在自己的名下,日后便是嫡子。

    林如海与贾敏少年夫妻,恩爱异常。见妻子病中仍记挂诸事,一面不忍落泪,一面安抚爱妻。贾敏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伏身在林如海膝头轻声道:“我知道老爷心疼我,只是我没有福气陪老爷白首偕老。徐姨娘……老太太好眼光,这几年我也瞧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玉儿也十分尽心竭力了。我只求老爷这一件事情,来日便离了人世,也是安心的。”

    林如海心中痛甚,只说:“你在一日,你我未必将来不能再有子嗣。若果然你我没有这样的福分,也是命中合该如此。此时你更该安心养病,别记挂这些事情。”

    贾敏素知林如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见他如此固执,心里又高兴又难过。喜得是林如海爱重她到这样的地步,悲的是她的身子已然破败,即便勉强拖上数年,也绝不会再有子息了。

    贾敏去世后,林如海悲恸异常,林老太太几次劝他续娶,都被坚决辞拒。

    林老太太无法,眼见林如海愈发的颓废了,强势地作主把林博记在了贾敏名下。既然林如海不肯再娶,府中诸事便仍交给徐姨娘和黛玉一起打理。她年纪大了,见黛玉这几年越发的懂事,兼之林如海看重嫡妻嫡女,向来是把黛玉当成男子教养的,写字读书请先生一样不落。心里欣慰,搂着一身缟素的黛玉劝她:“好孩子,你母亲虽去了,可你千万不能悲伤太过。若是你哭伤了身子,只怕你母亲芳魂难安了。快打起精神来,你父亲不肯再娶,是对你母亲的看重,也是怕你将来被后母磋磨,便为着你父亲的这一份儿心,你也要振作些,好好儿地把我林家的门楣给撑起来!”

    黛玉擦了擦眼泪,哭着点头:“祖母说的我都知道,只求祖母让我再为母亲哭满这七日,也好尽尽我这一番孝心吧。”说着,已经泪如雨下。

    林老太太听得心疼,搂着黛玉,祖孙抱头又痛哭了一阵方好了。

    出孝后,林如海又接了调令,想到贾敏从前也说过想把黛玉送去贾母身边教养的事,心里便打算要把贾家好生查探一番,谁知得到的消息远比他猜测的还要糟糕!

    幸而,进京之后,大舅兄贾赦藏拙多年,终于一朝扬眉吐气分府单过。瞧着倒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林如海只一个照面,就恍若又看见了当年进京赶考被点为探花郎时,那个站在太子殿下身侧神采飞扬的青年。

    至于二舅兄……

    林如海摇头冷笑,就他家那样一潭浑水,也好意思说自己治家严谨,贾母年老智昏,居然这种时候还想把黛玉接过去教养。林如海严词拒绝了,只说自己府中已有人可以教导黛玉。可想到徐姨娘的身份……当时也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就是已有妻房,贾母脸色铁青,就连贾赦也恨不得要棒揍自己一顿。

    林如海抚额叹息,真是挖坑给自己跳啊。

    *

    贾瑚成亲后,在翰林院做事愈发尽心。惠仁帝瞧着贾瑚不错,可巧礼部有缺,惠仁帝便把他从翰林院调去了礼部,正五品的郎中,掌管仪制,倒也轻松。贾瑚成亲半年,加之又是少年夫妻,恩爱和睦,惠仁帝少不得对他多有体恤,便给他上任前多放了五日的假。

    贾赦知道后,次日进宫谢恩时陪着惠仁帝下了一盘棋聊表谢意。

    惠仁帝看着对方让了五子后还轻松取胜的得意样儿,把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冷冷地瞪了贾赦一眼。“知道你棋下得好,有空在这里显摆,也没见你把闺女的围棋教好了。”

    贾赦撇嘴,“我想教啊,可是也得七丫头学得会吧。”

    “唔,七丫头的棋……真是一如既往的臭啊。”

    “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贾赦小声抱怨,“平时瞧着就傻里傻气的。”

    “大胆,谁许你这样说朕的儿媳妇儿!”

    惠仁帝故意板着脸,“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贾赦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叫:“什么就你儿媳妇儿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是我闺女!”

    “贾赦,反了你了!那不是我儿媳妇儿你还打算把她嫁给谁?!”

    “老子爱把闺女嫁谁就嫁谁,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

    殿外,戴全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小心地赔着笑脸,“这个……太子殿下,您看是不是……今儿个就免了请安?”

    徒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戴全欲哭无泪,“这贾将军和皇上……嗯,多年挚交,即使有几句口角,也不伤感情的。想来,方才那些话,不过是意气用事,不是贾将军的真心话。”

    徒熙:“……”

    “转告贾将军,我去接念念到太子府了。”

    戴全战战兢兢的弯腰送走一脸阴郁的太子殿下,转身,见大殿外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屏气凝神地站在原地,连忙把腰挺直了。

    “咳嗯……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