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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世静静的看着他盛着月光的眼,曾经明亮的双眸正在走向黯淡,看起来简直令人心揪。

    “是啊。你一直不喜欢……我算这种无关紧要的账目。”他轻若耳语的说着,温热的鲜血流上顺着水门搀扶着他的那条手臂,濡湿了水门的衣袖。

    “已经够了!不是说了别再说话了吗?!还有那双眼睛也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浪费查克拉啊!”

    水门艰难的说着,几乎不敢去看流满手臂的血,眼里透出令人难以呼吸的悲伤。

    绯世微愣,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说出话来之前,他却突然瞳孔一缩、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直直的要往下倒,慌得水门连忙用力搀扶住他。

    少年的右手本能的寻找着支撑物,就近一把攥住了水门的衣领,手上的血在雪白的火影袍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不,不是我不想停止,而是这双眼……完全不受我的控制,经常自己浮现出来,连我都不知道接下来等着我的到底是什么。不过……”

    他嘶哑着声音,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喘息着,几不可闻的说:“这一次,我恐怕真的要死了吧。”

    水门条件反射般悲斥出口:“别说傻话了!”

    绯世置若罔闻:“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jiejie他们了……”

    “别放弃啊!”水门焦急的攥住他的肩膀,情绪剧烈起伏,“既然还有想见的人,就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啊!你还有大好的时光和人生,你,你……”

    绯世幽幽的注视着慌乱不可名状的人,染血的指尖颤了颤,却到底没有抬起。

    他只是一如既往平静的看着他,听不出情绪的说:“别哭,水门。”

    水门猛地怔住了。

    他下意识抬手抹了下脸,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视野早已是一片模糊,像神明一般美丽的少年容貌融化在他的泪水里,咸苦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无助流下。

    “我……”他迷惑又慌张的想要擦干脸上的泪,但清亮的泪水却失去控制一般不断从眼中涌出,无论怎样都擦不干净,难言的悲伤像无边的海,源源不断的要把他淹没。

    绯世注视着这样的他,目光渐渐难辨:“别哭了。你这样,不就让我做的事全都没有意义了么?”

    水门紧紧咬住唇,抬眸深深的望向他,眼里凝聚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望与痛苦。

    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少年神情冷淡而平静,但他那被鲜血装饰的面庞,却在那一瞬间不可思议的闪过了一抹如樱花绽放般令人失神的温柔。

    他轻声开口。

    “别哭了。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笑容。”

    波风水门怔住了。

    心脏在这一瞬剧烈收缩,带起钻心剜骨一般的疼。

    气管里像是堵上了一块海绵,堵得他要窒息;蚀骨的寒意传至四肢百骸,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底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的想要破土而出,想要呐喊想要尖叫想要歇斯底里的哭闹,想要……

    想要抱抱眼前这个满身血迹的少年。

    然而,另一个波风水门却冷静的告诉他他的妻子现在何方,告诉他现在应该封印九尾消除隐患,告诉他要履行火影职责保护身后的家园,告诉他……

    ——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紧接着,一声远远传来的、极尽慌乱的呼喊传入耳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绯世!”

    少年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绯世茫然抬起头,碧绿的眼中映入了银发少年惊恐的眼神,他看到他徒劳的伸出手,仿佛无法触碰他一般,眼底蒙上深深的绝望。

    卡卡西遥遥的望着那个被鲜血沐浴的人。

    他的面孔上仍带着些微的少年气,周身缠绕的气息却氤氲着历史般沧桑的沉静与成熟,在月光下杂糅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他与慌乱的自己平静对视,眼中看不到任何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恐惧,所具有的唯有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

    卡卡西难以承受的摇着头,泪水顺着眼角里流下,声线甚至在脆弱的发抖:“不要……”

    ——求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绯世怔怔的望着他,眼里的三枚指针,时针已经触碰到了零点。

    他忽然抬起了刚刚在水门面前没有抬起的手,远远地,像是要抹去少年脸上的泪水一般,轻轻朝他伸出手去。

    绯世想,他还有很多话要对卡卡西说。最应该说的,是他很抱歉,明明真的答应了要陪他长大,结果却是以这种方式无情食言。

    卡卡西已经穿过了玖辛奈为他撤去的结界,指尖触向了绯世朝他伸出的手。

    他看到那个双目血红的少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望着他,褪去血色的唇动了动,像以往无数次那般想要对他说话。

    他知道他要对他说什么。

    就像以往无数次不需开口就已明悟于心的那般。

    他想对他说——

    【卡卡西。】

    声音发出去,却没有传达到。

    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绯世在黑暗中向前伸出手,眼中秒针归零,光华散尽。

    他像是一尊大理石像般在仿佛要将他吞噬的黑暗中静默,连胸前贯穿的伤口已经消失都不曾察觉。